听了这话,蘅嫔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她长出了一口气,端起那茶来,浅浅的喝了一口,叹道:“难为母亲的一片苦心了。家里人都好便是我最大的心愿,家里的父兄子侄将来也是我肚子里这块肉的依靠不是?”
李延胜夫人慌忙点头,连声称是。
外边的司仪官尖着嗓子提醒:“时辰到!请娘娘入内更衣。”
蘅嫔听了这个,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母亲请回吧,劝着父亲好生保养身体为要。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们也不必挂念着,你们好,我自然就好。”
李延胜夫人含泪起身,又行了君臣跪拜大礼,方恭敬的退出来,行至宫门口处又不舍的回头看了看那巍峨的殿宇,方叹了口气随着司礼监出宫去了。
李夫人坐在轿子里微闭着眼睛细细的思量着蘅嫔娘娘的话,想了半日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吩咐轿夫:“且不回家,先去北静王府上给太妃请安。”
轿夫不敢怠慢,忙拐了弯儿朝北静王府走去。
北静太妃近几日来也有些心绪不宁,秋雨连连,晚上也睡不好。整个人的气色差了很多。李夫人进来时,恰好碰见太医院的人背着药箱子往外走,从太医出来的婆子见了她,躬身施礼:“夫人来了。”
李夫人忙问:“可是太妃身上不好?”
那婆子倒不多话,只微微点头,便送着太医出去。旁边引着李夫人往里走的管事婆子忙道:“夫人这边请,待奴才们进去回了徐嬷嬷,再请夫人进去。”
李夫人点点头,随着那婆子在一处花厅里坐了,待她们进去回禀。
不多时,那婆子果然回来,微笑着说道:“太妃请夫人进去叙话,夫人请跟奴才来。”
李夫人随着那婆子拐了几道弯儿,穿过了一条长长的游廊方到了瑞萱堂门口。但见巍峨宽敞的七间上房,门楣之上的匾额上,两个浑厚苍劲的泥金大字:“凝瑞”正是先皇手笔。
太妃素来喜静,瑞萱堂里遍室皆铺厚达数寸的地毯,李夫人随着一个体面的婆子进了屋门,便有两个华服丫头迎了出来,悄声笑道:“太妃正念叨着没个人来说话儿解闷儿呢,夫人可巧就来了。夫人快里面请。”
李夫人忙微笑点头十分客气的说道:“有劳姑娘了。”
进屋后,但见十几个丫头并排站在那边,一把水葱似的水灵灵的惹人喜欢,十几个人却没有一点声响,屋子里静悄悄的,错金大鼎里焚着苏合香,淡白轻烟如丝如缕,一丝丝散入屋宇深处。
北静太妃原本在午睡,却因被噩梦惊醒,一时冷汗如雨,顿觉浑身不自在。此时刚刚叫太医来诊过脉,开了安神的方子退出去,便有人来回说兵部尚书府李夫人来探视太妃。
原本她是没心思见客的,然李夫人一来正好触动太妃的心事,便强打着精神坐起来,吩咐来人:“请夫人进来说话。”
李夫人进来后,恭敬的行礼请安,太妃便叫旁边的徐嬷嬷:“赐坐,看茶。”
徐嬷嬷一摆手,便有丫头搬过一个绣墩儿来放在罗汉床前,李夫人方谢坐后坐了上去,又有小丫头捧了茶来递给她。李夫人方微笑着问道:“太妃身上可好?妾身刚进来时瞧见太医院的人刚出去,可是太妃因天冷受了寒气,身上不自在?”
北静太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些老毛病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倒是难为夫人有空儿来看我。听说令郎奉旨北上戍守边疆,我这里病着,也没打发人去为令郎送行,不知事情可都打点好了?”
李夫人忙道:“昨儿他已经带着随从走了。临走时妾身也没给他好话,妾身训教他说:北静王爷受累辛苦,把那些戕贼赶了出去。这仗也打完了,边疆也太平了,皇上才派你去,换做我,羞也羞死了。你若此番前去还不兢兢业业为国尽忠,我们一家人可无颜见王爷和皇上了。”
北静太妃方淡淡的笑道:“你这话也太重了。王爷也好,少将也好,都是为国尽忠的。这守疆比打仗还辛苦呢,令郎年轻,也没受过那些苦,可真是难为他了。”
李夫人又赔笑道:“王爷万金之躯都上了前线,与戕贼对垒。他不过是个泥腿子,有什么金贵的?正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去历练历练,不然哪里知道惜福呢。”
北静太妃笑着点点头,说道:“这话很是,我也是想着这样,才没拦着王爷北去。想想他去了这几个月,仗也打完了,贼人也赶出去了,总算是盼到他要回来了。”
李夫人忙笑道:“王爷这回立了大功,回来后皇上必然重重有赏,太妃且等着高兴罢!”
太妃脸上也有了喜色,又叹道:“什么重赏?我不过是盼着他能早些回来奉旨成亲罢了。一来二去的眼看着已经二十七了,谁家的公子少爷到了这个年纪,孩子不都有了两三个了?偏生我们这里,连个丫头也没有呢。”
此言一出,正中了李夫人的心事,又想着自己女儿原本是体体面面的正妃,如今倒要晚那个便宜郡主半年方能进门,心里又隐隐的不快。可再想想刚刚从宫里听到的那些话,她又不得不赔着万分的小心,又笑道:“太妃说的是,王爷这回回来,也该和郡主成婚了……”
北静太妃眼看着李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尴尬之色,心知她必然是为了她女儿被贬做侧妃的事情而烦恼,于是微笑着劝道:“你也不必烦恼,侧妃虽然比不上正妃尊贵,但你那女儿在我们家里也受不了什么委屈。娴阳郡主也不是难缠的人,你之前许是没见过她,以后自然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