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来人却是紫鹃,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到了近前慢慢的蹲下身来。
黛玉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悄声说道:“死丫头,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吓了我一跳!”
紫鹃坐在脚踏上,斜着脑袋从大红盖头的流苏下去瞧黛玉的脸,又悄声笑道:“郡主,饿了吧?天都这么晚了,王爷还在前面敬酒,那些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放他进来,害的您在这儿枯坐着。奴婢拿了咱们自己带的点心来,您用一块儿吧?”
黛玉轻叹一声,说道:“罢了,你给我倒杯茶来,我都渴死了。半天都没见个人影儿。”
紫鹃答应着起身,把点心盒子放在床边上,去那边摆着合卺酒和喜饽饽的桌子跟前,摸了摸那钧窑斗彩绘榴开百子的茶壶,微笑着倒了一杯茶,刚转身递到黛玉面前,便听见门口的丫头齐声道:“王爷万福,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紫鹃吓得手一哆嗦,杯子里的茶差点撒在黛玉的裙子上。她话都来不及说忙转身站到一边。水溶却已经遣退了门口的丫头走了进来。因见紫鹃端着一杯茶站在那里,稍有点意外,但却没说什么。
紫鹃忙福身给水溶道喜。水溶却走到近前来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又看了一眼床边尚未盖严的点心盒子,微微一笑,说道:“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紫鹃很是担心的看了坐在床上的黛玉一眼,心想这下可好了,吃没吃着喝没喝到,倒是让王爷给撞了个正着。暗叹一声,却不敢言语,只好悄声退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水溶从一旁拿过金秤杆来挑开黛玉头上的大红盖头,终于看见了华丽的凤冠下那思慕了半年多的容颜。
依然是容颜如玉,却由那淡淡的胭脂而氤氲着宁静的喜悦;依然是秋水剪瞳,却因羞涩的低垂儿让人心生怜惜。依然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样子,却在这一刻美得不可言喻。
“玉儿……”他慢慢的伸出手去,轻轻地碰触她凝润的脸颊,却又有些胆怯,未及碰到又匆匆的撤回。
黛玉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被他那窘迫的样子给逗得嫣然一笑,抬手接过他手里的茶盏,轻声说道:“我都快渴死了,你总端着茶发什么愣呢?”说着,也不顾那茶水已冷,只顾大口的喝下去。
水溶忙道:“那茶已经冷了,仔细回头肚子痛。”
黛玉已经喝完,人已经渴到了极处,哪里顾得了是冷是热?况且此时他才提醒不但为时过晚,还叫人觉得有些可恶,于是黛玉悄声嗔道:“若不是王爷端着茶一直发愣,这茶又怎么会冷?”
水溶不由得笑了,将她手中的茶杯拿过来放回桌子上,又执了酒壶到了两杯酒,然后转身回来坐在床边,微笑道:“嗯,是为夫的错。不如为夫敬王妃一杯,权当是赔罪?”
‘为夫’二字在他的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好像是早就练习了千遍万遍一样,而且,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是无比的安静,甚至是一脸的无辜,依然如往常一样微笑着看着她。
黛玉被他看的一阵心乱如麻,忍不住转过脸去躲避他的目光。
“真的生气了?”水溶抬手,以手背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又轻声笑道:“今儿忙乱了一整天,想必王妃也累了,早些吃了酒,咱们也好早睡。好不好?”
不好。
黛玉从心里回了一句,被他问的无路可退,只得回过头来看着他,无言的接过酒杯低头要喝。
他却又拦住,笑道:“别急啊。”
“怎么了?”黛玉微微蹙眉,这人今晚好生啰嗦。
“交杯酒可不能一个人吃。来,王妃,跟为夫碰一下。”水溶说着,举杯上去和黛玉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碰。
‘叮’的一声轻响,上等的贡品瓷器,江南官窑精心烧制而成,其声如玉,清脆悦耳。却像是一记警铃敲在了黛玉的心上。
交杯酒。从此以后,他便是她的丈夫了。出嫁从夫,从此后她将唯他是天,她的一切身家都归他有,饮食起居皆随他定,荣辱衰荣皆有他起,一生捆绑,再无分开之理。
水溶见她沉默不语,又轻笑着提醒:“玉儿,喝。”说着,他自己先仰首把杯中之酒喝了一半。
黛玉也木然的抬起手,浅浅的喝了半口。酒是上好的米酒,香醇中还带着淡淡的甜,她却因咽的急了有点呛到,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方平稳了呼吸。
水溶见她因咳嗽而越发红润的脸颊泛着醉人的清辉,忍不住心神荡漾,轻声在她耳边说到哦:“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黛玉的心蓦然慢跳了半拍,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深色的眸子里荡漾着醉意,人也变得轻佻起来。于是略带薄怒的嗔道:“吃醉了就来戏弄人,要睡就早些睡了。”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水溶忙伸手把她拉住,却因手上力道有些过了,情急之下把她拉进了怀里。她的凤冠碰到了他的脸颊,丝丝痛楚慢慢的蔓延开来,却让他心头的醉意更浓。顾不得什么合卺酒的程序,他抬手把剩下的酒一口喝了,酒杯随意往地上一抛,俯身吻住了她的红唇。
“唔……”她尽力的挣扎,却无法逃开他的禁锢。唇间香醇的酒香带着滚烫的温度慢慢的浸润开来,微醺的醉意绕着她的一呼一吸,宛如沉浸到了温热的水中,眼前耳边都是汩汩的水声,而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浮出水面,只有慢慢的沉下去,一直沉到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