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行出没多远,便见前面有一行人经过,高头大马,前后簇拥着一群锦衣奴仆。和黛玉的马车走了个对面,对方走在前面的护卫模样的人立刻开口让黛玉的马车让路。护送黛玉出门的人素来没受过这种气,怎么肯让路,于是不服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叫我们让路?”
谁知对方也是个有底气的,见这边的人不让路,便生气的说道:“我们是什么人是你这等奴才问的么?还不赶紧的让开道路,不然有你们好看。”
北静王府的人一听这话也火了,刚要说几句难听的,却见有人从护卫后面喝斥道:“不要胡说八道。看前面的马车,多半是女眷,我等让一让又何妨?”说着,便听见銮铃声响,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带着马往街边靠去。
黛玉从后面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已经命徐嬷嬷的儿子徐昌岭到前面来交涉,徐昌岭见对方已经让开,忙上前拱手行礼:“公子承让,我家王妃在这里谢过了。”
紫衣人微笑着点头,说道:“果然是女眷。却不知是哪府的王妃?本王这几年不在京城,跟各王府都生疏了很多。”
徐昌岭听对方自称‘本王’遂赶忙上前叩头,并恭敬的回道:“我们是北静王府的人,斗胆请问王爷贵姓,奴才回去后定回明我们王爷今日之情。”
紫衣人笑了笑,说道:“原来是水溶的人。你回去只说是遇见了三爷,他便知道是谁了。”
徐昌岭忙又叩头请罪:“奴才有眼无珠,竟不识得睿王金面,真是该死,请王爷责罚。”
睿亲王乃是皇上的第三子,太子排行老大,二皇子十六岁时跟皇上行围狩猎不小心摔断了腿,落下了残疾,所以极少出来走动,这位三皇子则是个马背上的英雄,善骑射,精兵法,深得皇上喜爱,十七岁便封郡王,二十一岁封亲王,顶替了南安郡王在西南的兵权,一去三年,最近打了胜仗,平定了西南番邦,刚回京不久。
因徐昌岭乃是徐嬷嬷的儿子,虽然是北静王府的下人,但对这些皇亲贵胄却并不陌生,这位睿亲王一说自己是三爷,他立刻便猜到了这位就是三年前领兵南下的睿亲王,于是忙磕头请罪。
睿亲王见他如此伶俐,不由得笑道:“你小子倒是乖巧。罢了,今儿还有事儿,回头本王再去北静王府找你们家王爷喝酒。”
徐昌岭忙又磕了个头答应了一声“是”,方回去跟黛玉回了话,带着家人牵着马车回静宜别院去了。
睿亲王既然知道车中乃水溶之妻,便拉住马缰伫立街边,看着那乘朱红油壁车从自己面前缓缓行过,忽的堆银鲛纱掀起一角,雨后的一缕阳光映在银线绣花上,本来十分眩目,可帘后露出一张芙蓉秀脸,惊鸿一瞥之间,竟比这六月骄阳更加耀眼。
睿亲王只觉心下一震,那鲛纱帘已经复又垂下。他几疑自己眼花,但刹那露出的容颜便如一道闪电,划破黑暗沉寂的天空,许久之后仍留下幽蓝的弧光,令人目眩神迷。他望着那油壁轻车,簇拥着渐去渐远,莫名生出一丝惆怅。小时候师傅教的那些词语顿时涌上心间:“山长水阔知何处……”
睿亲王身边的近臣廖远思抚掌大笑:“王爷不掉文则矣,一掉文就酸掉人大牙。”睿亲王与他玩闹惯了,恼羞成怒,扬起马鞭虚晃一下,‘啪’的一声,马鞭在空中甩了个鞭花,那胯下的千里良驹便跟着甩了甩头。
回静宜别院后,黛玉又和紫鹃细细的商议了一番,紫鹃最终还是同意嫁给徐嬷嬷的儿子徐昌岭。第二日黛玉便穿戴了回王府给太妃请安,太妃见她不到一月的功夫,人圆润了不少,腰里明显的粗了,侧面看去小腹已经隆起,走路时也情不自禁的挺起了腰,便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好像那孙子已经抱在怀里了似的。
黛玉给太妃行礼请安时,太妃便匆匆伸手把她拉住,笑道:“好了好了,心到了就成了,你这一弯腰,我孙子可就被压得不舒服了。你还是过来坐下,快坐下说话。”说着,又吩咐丫头们:“这屋子里热不热?你们再去端两个冰盆进来,瞧瞧你们王妃这鼻尖儿上都有了汗了。”
黛玉笑道:“母妃,并不是很热。这天儿刚下过雨,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太妃也跟着笑,说道:“这倒是,今儿的确比前几天好些,前几天都闷热的喘不过气来。明儿是七月初七,还是要下雨的。这往后一场雨跟着一场雨,天儿也渐渐地凉快了。等不那么热了,你就搬回来住,咱们娘们儿也可日日见面。你别说,这些日子我看不见你,心里老是惦记着,想把你接回来吧,又怕你在那边住的习惯了,又来回的折腾,白白的受罪。还是再忍耐些日子吧。”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很是感动。不管太妃惦记的是自己还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但她这份情谊总归不是假的。于是又忙道谢,又问了太妃这几日吃的可好,睡得可安稳,说了几句闲话后,方才提及正事儿,回道:“紫鹃跟了我这些年,也不小了,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这些年她服侍儿媳极上心,如今儿媳有身孕,自然也不愿意把她给嫁出去。前些日子徐嬷嬷跟儿媳说过,她喜欢紫鹃,想把她娶进家里给她做儿媳妇。媳妇听了很是高兴,这几日观察徐昌岭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所以来求太妃做主,定下这门亲事吧。”
徐嬷嬷在一旁听了这话也是十分的高兴,忙上前来给太妃行礼,笑道:“这话原是该奴才说的。王妃心疼奴才,替奴才求太妃,这叫奴才说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