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哲也带她在拉萨转了转,有时候也带上麦佳瀚。拉萨是个很美的地方,是一座圣城,有很多寺庙,也有像罗布林卡这样的藏式园林。哲也说,拉萨很少下雨,是真正的日光倾城。而苏颜只记得有一首诗里提到拉萨,传闻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所作,不知真假,苏颜也没有考究过,但苏颜觉得很美。诗里写道:“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这是一个让人愿意有所寄托的地方,只是苏颜以前没想到自己会来。一个星期后,哲也去了尼泊尔,说是要去那里见一个人,这个人对他很重要,也许就是一生一世了。她和麦佳瀚送哲也走的时候,哲也在她耳边说:“苏颜,你要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可以勇敢一点。”
这下,家里只剩下麦佳瀚和苏颜了。在家的时候,她有看过麦佳瀚的记事本,当然是在得到他同意的前提下,她知道麦佳瀚是一个非常恋旧的人,记事本字里行间记了很多温暖的事,他的字写得相当漂亮。
其中有这样一篇文章,题目是《为了毕业的纪念》,应该是麦佳瀚大学毕业的时候写的,只见他写道:“忘记我吧,过你们各自的生活;我们不再联系了,也许你们某天怀念,但那时我对你们来说已经显得无关紧要;某天我要知道,梦想可以盖过现实,但如果你们承诺不会忘记我,我也承诺不会忘记你们,不会忘记我们一起经历的泪水,不会忘记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欢声笑语,不会忘记内心的痛苦,不会忘记那美好的岁月。”假如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一部美国电影《校花,我爱你》的插曲歌词。没有来由的,这一刹那就只有想到这首歌,可能它留存在我的脑海中就为了这一刻能蹦出来吧。
如果我那个并不很熟悉并且还在大一时就已经离开我们的同学能够看到我的文字,这个世界至少有二十五个人应该明白我要做什么了。其实我真的很想卖卖关子,我敢保证,我绝不是有意要把这刚过去的忧伤重新拾起,而且就在毕业进行时的那一段时间,我还是没有这么多离愁别绪的,只是当真正要别离的时候……别离是多么可怕的事啊,好吧,我承认自己也伤感了,或者可以说:“我真是……恨透了别离”。我想做点什么来记住这些时光,为了不亵渎这一切,我每一个字都如履薄冰,因为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随心所欲也能写出至理名言的人。
这对于我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也曾幻想过像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一样为自己救赎,像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一样为孩子们守望,像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一样书写友爱……几乎每看一部优秀的作品,我都会有种拿起笔来的冲动,虽然我也曾写过一些文章或者说勾勒过一些情节,只是大多是三分钟热度,五分钟心血来潮,一般写不到几千字便难以为继,倒不是因为无字可写,而是因为难再沉静下来,之后便不了了之。从这一点就不难判断,或者至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勤奋的人,所以我作出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
鲁迅先生曾经写过一篇纪念“刘和珍”女士的文章,标题为《为了忘却的纪念》。为什么要提到这篇文章呢?要知道,人的大脑是个奇妙的器官,更奇妙的是,我在想小说标题时,很巧的就想到了这里,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于是我将小说标题确定为《为了毕业的纪念》,并且不再考虑其它。在这里,感谢大师的慷慨。
我努力想把这一切说得自然一些,但写到这里,请原谅我的大脑失去了幽默的能力。我知道邵城已经远离我的生活,我明白人生不能永远的伫足停留,我叹息时间为什么留下苍白的背影,我感觉到年华已褪去了它华丽的外衣,我曾经追逐的一切也失去了原来的意义,我想象着这世界能够有那么一个安静的角落,可以容得下我们的青春中哪怕再来一刻的欢声笑语,我想和你们每一个人在一起,在一起,哪怕,只是聊聊天,无关爱与永远!但是很无奈,我们都要离开,当我们走进车门,也许还来不及回头,那些花儿,已散落在天涯。
也许吧,“当一个人开始回忆时,他已经失去了过去美好的一切”。而现在,恰如残忍的名言所说的一样残忍,我正在慢慢地失去一些对于我的人生可能最珍贵的东西,大概由于我是一个比较固执的人,我不能接受时光之刃在没有对我进行任何通知而且几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我与那些年的人和事之间的联系瞬间割裂,我坦然面对生活,生活却给了我诸多无奈,出于本能,我尝试着做些什么改变现状,至少当我想起往事,涌上我鼻尖的,不是酸涩的忧伤,而是甜蜜的释怀与幸福,于是才有了这些文字。
麦佳瀚
2012年7月1日
这篇文章应该是麦佳瀚要写的小说的序言,因为苏颜看到紧接着第二页就是小说的第一章,但是不知为什么,麦佳瀚没有写几章就没继续了,后面又记了别的事情,他只是写了段宣布结束的文字。他写道:“因为发生的一件事,《为了毕业的纪念》不得不宣布夭折,事实上,我并不希望这样,但事情确实发生了,它让这一切失去意义,不完美成了小说的天敌。既然它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坚持就会成偏执,继续只会违我所愿。我无法在《为了毕业的纪念》中去写上其中或许是不可省略的一笔,也感受到了一些脆弱的东西并非如我所想的那样无坚不摧!就像一部泰国电影《永恒》中所表达的那样,既然现在就已经无法永恒,我从此又该如何纪念?想到此,遗憾之情,难以言表。我们总会说生活在别处,事实上,大概也是如此吧,过去已经是握不住的流沙,在这座围城里,大家相互说着外面的世界,是的,生活已然到了别处,无论它是否如你所愿,时间的洪涛滚滚向前,‘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也明白原来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做到,即使你能做到,它也可能不是你当初所想要的模样,就算是理想也并不是一成不变,就像我没有想到《为了毕业的纪念》会以这样的方式折笔,像小说开头的引用的那样,‘当一个开始回忆往事,他已经失去了过去美好的一切’,只是没想到这句话,一语成谶。不过,无论生活给予我什么,我总是要步步向前,路纵崎岖,愿意一生中酸甜苦辣都体验罢。”
苏颜知道,其实这些文字都是有原由的,麦子的青春,也是有她参与的青春,这青春里的潮涨潮落,她怎么会忘记呢?她拉开窗帘,看着这西藏蔚蓝的天空,想起过往的种种,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视线也变得模糊。
麦佳瀚也是彷徨的,这人生要怎么过,他也没有想清楚,所以才会在这里逃避。
时间倒回到2005年,故事开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