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头开始有点晕,“我,我想,可能会死吧。”凝聚最后一点力气,想起上次在杭州,也是最后这一招保的命,师父说逃命靠凌云步,保命则是追风指。
唐宝宝忽觉腰间一麻,“你——”
“我还不想死,”她踉跄的离开,“起码,等我吃遍天下美食再死啊!”
逃到哪儿去啊?为什么她总是在逃?逃柳府,逃魏王,逃逍遥侯爷,逃唐宝宝。头越来越晕,远远的,昏昏的灯光,有人在说话——
“西望!”是贺啸天的声音,那个大冰块几时有这么人性化的声音了?
“你若是一个男人,就不要这么没担当!”声音,沙沙哑哑的,其实猛一听,不是特别能听出原来的声音,应该是一直变音说话,习惯了之后就有点变不回来了。
“西望,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就让死去的人安息吧!”贺啸天有点深沉的声音,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直肠子,几时有这么深的心思的?
“所以就让侯爷帮你担着?”关智瑞什么事啊?
“我——”
“你知道侯爷自己有多少事情要担心么?你以为他真的是每天闲着没事做么?我为什么要来唐门?我真有那么蠢会让一个下三烂的角色偷了剑?侯爷不能帮你顶着一辈子。老侯爷救了你,侯爷帮了你那么多,你又曾为他们做过什么?当他的侍卫,侯爷需要你这样蹩脚的武功保护他么?”是啊?为什么?
“西望——”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哑哑的带着哭腔,坚强的人哭,会是怎样的?
她就无法想象大姐哭的样子。柳眉轻轻移动脚步,凌云步,很简单的步伐,只要她控制步法不乱,她就可以逃出去。
轻轻的琴声传过来,为什么她今天这么多遭遇呢?是,是智瑞。
方才听那个西望的话,似乎他的秘密还不少。
为什么他担负这很多很多的事情,居然连他的侍卫也不知道?他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优优雅雅的,实在是看不出深沉。
他的紫色衣袂似乎还在眼前,他在侯府门前扶住滑到的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看到那衣袂上的云纹,舒舒和和的,让人安心——
大清早,唐门就热闹起来了。他们打得很激烈,只为了抢一把剑,是那个传说中的龙禹剑么?也就是让智瑞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原因。唐门居然内讧起来很壮观啊!毒来毒去的。
柳眉闲闲的嗑着瓜子,昨晚昏倒之后,居然没有人发现她。
“各位,大清早的就这么热闹啊!”单西望白白的衣衫,笑笑的脸,嬉皮赖脸的样子。
唐门的人虽然内讧的厉害,但是外敌在的时候——还是挺团结的!
晃着脚看着他们的别扭的脸,好想笑哪!
“单西望,是不是你把龙禹剑换的?”被同门指责私藏了剑的长老把矛头指向单西望。
“哎呀,”单西望笑骂道:“这可奇了,我的剑被你们偷走,你们不还我也就算了,把剑弄丢了,还和我要!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吧!”
“就是你!”唐宝宝指着单西望的鼻子道:“你和智瑞一丘之貉,把剑换了,再挑拨我们内讧,你们安的什么心?”
“宝宝小姐,侯爷的名讳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叫的。你知道你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会被打屁股的!”单西望痞痞的道。
“你!”唐门的人被惹火,都会做的事情就是——撒毒!
俗套。柳眉嗤笑。
单西望一闪身,躲过。身形飘逸,这一闪间就比贺啸天高了不知多少。
“女孩子恼羞成怒,可就不漂亮喽!”油腔滑调。
“西望,不要胡闹。”优雅的声音淡淡的飘过来。
“侯爷!”单西望掠过去,“您不是说要走了么?”
智侯爷优雅的姿态完美的让人心折,“你跑回来胡闹,我能不回来么?”
“呃——”垂首,不见愧疚,倒是做了个鬼脸。
“走吧。”轻轻的摇头,唇角带笑。
“站住!”唐门的门主终于站出来,一直在后面闲闲看戏的人出声,“侯爷,慢走。”
“不知门主有何赐教?”智侯爷问道。
“请侯爷把龙禹剑留下。”唐门主深沉内敛。唐门主不是子承父业,只要你够本事,就可以当。
“门主,剑是我的,你应该问的人是我吧!”单西望笑得无辜。
门主摇头,“逍遥侯爷的祖上是开国功臣,仗一把龙禹剑平南定北攻无不克。侯爷,不知我说的可对?”
“门主真是有心人。龙禹剑的确是祖上之物。不过,祖上早就将其赠出。我此次也只是帮助其后人取回剑而已。”智瑞回道。
“可我听说——”唐门主看着他,“那位获赠的人可是姓贺啊!也就是贺连十四盟主的祖上。”
“喂,我说——”单西望笑道:“唐门主,这是我们的事情吧?几时用得着你个外人操心!”
“在下本姓贺。”唐门主也微笑着道,“当年贺连十四盟出事时的剑被人拿走了。”
“你,有什么证据自己是贺家人?”贺啸天冷冷的问。
“你又是什么人?”唐门主睨一眼他,问。
“啊,”逍遥侯爷浅笑道:“他是在下的侍卫。您既然说自己是贺家后人,那——您可知这龙禹剑的传说?”
看唐门主的表情,他笑得优雅,“龙禹剑认主人,只要您能驾驭,龙禹剑就归您。”
如果有人能够驾驭龙禹剑,唐门还会把剑放在藏宝室么?
眼睁睁的看着逍遥侯爷一行人离开,唐门的人看向门主,就让他们这样离开?
唐门主凝眉,龙禹剑认主之事,他怎么不知道。
“贺家的人,怎么会投入唐门门下啊?”天真的少女的声音自树上传来。
“你是什么人?”四大长老喝问。
“啊,你们不记得我了么?”柳眉飘下树,好奇啊,虽然这样看起来这位门主似乎是冒充贺家人,可是她不觉得,三年前来唐门玩耍时,师父说过这位门主与逝去贺连十四盟主的颇有几分相似。如今看来,说不定是真的贺家遗孤哦!
他们看她身形,凌云步——
三年前,有个女人带着个小女孩,把整个唐门搅得天翻地覆,还将唐门的镇派之宝——百毒不侵的禹珠——给抢了去。
“柳舒眉!”咬牙切齿的,有点阴森森的。
柳眉缩缩脖子,“好凶啊!那是我师父,不是我啦!”
唐宝宝认出她来,指着她道:“昨天晚上,就是你吃了我的毒龙醉鸡,还有鹤顶红,你,你,你居然还没死!”
“那个——”柳眉懒懒的笑,“是啊,我昨天忘了我吃过禹珠了。”她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
“禹珠是你吃的!”
呃——喷火的眼神,她吃也是被师父逼得嘛!
“既然你吃了禹珠,那就把自己的血都留下。”
“那可不好。”她笑道。她师父说,闯祸简单,但是要把祸闯好了,就是一门学问了!
毒对她没用,唐门的人来全武行,可是她的保命功夫也是一流哦!
柳眉无限哀怨的看着躺了一地的唐门中人和物,自己好奇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她可一点也不想造杀孽!
挨个为被自己的毒物反噬的人解毒,虽然是为了自保才还手的,她可不要将来到了阴间阎罗殿那么多人要她还命债!
那废了武功就好啦!这样他们就不能再找智瑞的麻烦啦!那个逍遥侯爷,还是优优雅雅的好,赏心悦目。还真是无法想象侯爷的落魄模样呢!
大功告成,拍拍手,可以走了!却在这时传来衣袂掠风声——
“这样就想走了?”冷冷的语气,实在是令人讨厌!
她回过头,贺啸天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身边还跟了一位白衣单西望,白皙带笑,和他的黑面黑衣刚好形成对比,恰似黑白无常,难道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他们身后远远的站着逍遥侯爷,紫衣翩然,若出尘之人。
她左顾右盼,实在是无奈,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英雄救美,反倒幸灾乐祸。她怎么忘了唐门中人是用惯了毒的,哪个是好心肠!
无奈一叹,拾了唐宝宝方才扔掉的剑,剑尖指地,“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剑身泛着蓝光,透着碧绿,分明是见血封喉的毒。贺啸天的剑气却已是高昂,再加上一个帮手,不好对付啊!
远远的站着避开毒物浊臭的逍遥侯爷,紫衣翩然,优雅得令人牙痒。
“本侯是奉命寻找魏王王妃,并于中秋之前送回。”他语气平缓,并无对这个理由能够说服柳眉的期望。倒是带了一抹兴味,想看看这个小姑娘会是怎生反应?
柳眉眉轻蹙,当日董宣寻到祥云船行的时候,被祥云挡在门外,具体情形她不知道,但是也知道祥云定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以祥云和逍遥侯爷的交情,会把自己在何处告知他,也不奇怪,但是——
为什么会是他呢?俊采超凡,雍容优雅,从来不以为他是畏惧权势之人,也实在是不相信他慕恋权势!那么,他为什么要——送她入京?
“为什么是你呢?”她有些恍惚,宣二叔抓她回去,不奇怪;魏王抓她,也不奇怪;可为什么是这个翩然出尘的逍遥侯爷呢?
智瑞雍然一笑,“天命难违,国师卜筮,非本侯不可,又有圣谕——本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柳姑娘可否莫与本侯为难呢?”
原来是国师也参与其中,看来这次他们是势在必得了!
眸暗沉,即使是所谓天命,她也要违!自己的生命自己主宰,什么父命,皇命,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不要背负那么多!
宁愿玉石俱焚,也好过做个罪人。
贺啸天的剑如电光一般闪了过来,阻绝了她将毒物做暗器射向智瑞,两柄剑错锋而过,而那白衣人的剑却如同青龙一般呼啸而来,她的剑铿鸣间竟然被空心剖开两半,她微愕——龙禹剑,挽了一个剑花,剑身如蛇缠上那青龙,回身用这缠绕的剑挡回贺啸天扫回的剑锋,陡然收剑,那白衣人被震退。
然而二人转身靠背,双剑齐齐对她,又攻过来。
一个贺啸天已经是吃力的,再加上一个,毫无胜算。眼角余光扫到站在树影中智瑞,乘将二人再次逼退的间隙,足下一点,剑尖直奔逍遥侯而去——
“主子!”贺啸天危急吼道!
一闪间,柳眉的剑在离智瑞半步之外,呆楞当场——
智瑞优雅的笑似乎从不变,看她呆楞的表情颇觉有趣。
“你——”柳眉已经说不出话来,“你的——”
智瑞扇轻摇,送出凉风一阵,“啸天的武艺是本侯亲授。”
看她眼神渐渐清明,他解开她的穴道,微笑,“走吧!”
“你这保镖做得倒是有模有样!”知道在劫难逃,她反倒胆大起来,嘲讽智瑞的寸步不离。
智瑞笑看她一脸的咬牙切齿,回道:“过奖了。承蒙皇上圣恩,在下岂有不尽心竭力之理!”
他礼貌优雅得让人生气,修身养性,修身养性——
“尽心竭力?你应该是为了唐门的事情而来,顺便抓我的吧!”
“虽不中,亦不远矣。”智瑞笑看她柳眉拧起——对她下一句话极为期待,自从重逢后,他对她的反应一直都是极有兴趣。
“贺啸天的失手也在你的预料之中?”
他浅笑,纸扇轻摇,“你有伤在身,啸天应该制得住,但他是直性子,你若是逃也是再容易不过。”
“所以他说你要我去唐门见你,其他就只字不提——”柳眉自嘲的笑笑,“我若是好奇,即使是逃了,也会去唐门看个究竟。”
她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但是她真的有点不甘心,“若是我不来呢?”
“无论你来不来,本侯都可以回京复旨。”他的意思是如果她不来他不会逼她入绝境,但是如果来了,就逃不脱。这是所谓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
智瑞看看疾奔而来的马车,又道:“你还是个孩子,好奇没什么不好。”
这算是宽慰么?
马车在他们近前缓缓停下,车夫跳下车,将矮凳放在地上,恭敬的道:“侯爷请上车。”
智瑞看看柳眉,“柳姑娘,先请。”
马车简单朴素,不若其他王侯的奢华,这逍遥侯爷平易的都让人几乎要忘记他是一个侯爷了。
柳眉不甚满意的看着智瑞,该不该说这人实在是让人想咬他几口。智瑞遣贺啸天去解决单家的事情,自己亲自“押”着柳眉回京城。
她后悔不已,如果不是因为好奇,就不会自己傻傻的送上门,她说不定就可以逃出生天,可惜自己错估形势,可惜了,可惜得令她扼腕,简直要捶胸顿足。
她看这深不可测的逍遥侯一眼,颇不是滋味地咕哝:“你武功这般,还需要那黑炭保护你么!”
“啸天执念太深,放不开怀抱,”他轻道,转而笑言,“你则是太过懒散,否则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如果你可以勤奋一点的话,说不定现下已经将本侯打倒,逍遥不知几重天了。”
柳眉恼起来,“我怎的懒了!我师父向来都赞我聪明又勤快呢!”
眸光触到他似笑非笑的脸,忽的红了脸,缩回脖子,呃,似乎,好象,师父每次这样讲的时候定是为了让她为她做牛做马,而平常似乎也经常骂她像猪一般!师父骂人的时候,真是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