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拿破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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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这的确是个致命的错误。枪决当甘公爵,无异于对欧洲十几个君主的挑战,数百万相信君权的欧洲人民,会因此站到反抗拿破仑的队伍里。其实,在过去的七年里,拿破仑不管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没有实施过任何暴行。

公爵被处决的第二天,拿破仑与几个客人正在一起就餐,气氛非常沉闷。约瑟芬对此感到不安,她看出了丈夫此时思潮汹涌。忽然,拿破仑开口说话:“无论如何,他们这下该知道我们的厉害。我希望从此以后,一切平安无事。”吃过饭,他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断地向人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后来,他讲到腓特烈大帝时,因为对此人充满了敬佩而情绪激动地说:“作为政治家,要克制自己的感情。也许,他会因此而与众人决裂,难道这是他的错吗?其实,他们的内心是孤独的。……身居要位,他甚至会被迫做一些自己也不愿看到的事……不要被世俗的枷锁绊住了你们的手脚,请不要想着如何去指责别人;站在更高的角度,你会发现,那些被你们认为没有感情的伟人,才称得上真正的政治家!他们对自己的言行是负责任的。”

忽然,他中止自己的内心独白,派人拿来有关这次阴谋的文件,并读给大家听。他说:“你们知道了吧,我们证据确凿。这些人密谋造反,要使法兰西处于混乱之中,他们不仅要杀害我,而是要颠覆革命!保护这来之不易的革命成果,我责无旁贷!公爵阴谋夺权,跟别的谋反者没什么不同,当然应该受到惩罚……这些乱臣贼子想杀掉我,他们不会得逞!一小撮雅各宾党人就想打败我吗?就是有波旁王朝分子支持,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成功,意味着什么?我敢说,他们将复辟王朝。法兰西的历史车轮会因此而倒退!他们有在战场奋勇杀敌的本领吗……不错,我是杀了人,但是迫不得已的。也许,我以后会为此继续杀人。但是,我本意上决非如此,流血是我极不愿意看到的。为了革命,我只能忍辱负重!”说完,他示意让客人们离开。

三、我要称帝

当甘公爵事件过去一星期后,一个参议院的委员来拜见拿破仑,提出两项请求:一,成立最高法院;二,建立世袭君主制。这两项举措的出台,目的是要试探公众的反应。要威慑那些作乱分子,要维护国家领袖的统治,最高法院和继承人,二者缺一不可。

拿破仑并没有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制定好人生路线。他在一步步取得胜利后,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计划。初次入侵意大利时,他不是为了米兰的王冠,更没有想到统治法兰西。可是,随着他权势的逐步扩大,心中的宏图也越来越伟大。事实证明,他的思想是正确的,因为:“如果最初就决定好方向,那就很难改变。”拿破仑的一生中,有很多成功是因为他能够敏锐地观察局势,灵活地改变自己的决策,随机应变,因此获得了无数次的成功。

难道要称霸天下是错的吗?拿破仑生来善于想象,于是他第二次被想象冲昏了头脑。第一次,是远征埃及,第三次,是入侵俄国。但是,他的理想使他不得不这样做。他总是在效仿历史,古代英雄的形象时刻充斥着他的头脑。因此,号令天下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要实现古罗马帝国这一梦想。在他身上,诗人的气质,让他常常把自己放到历史之中。每取得一次胜利,就觉得自己与历史又近了一步。他渴望后人能够记住他的辉煌业绩,于是,他决心要制一个徽记。

为此,拿破仑说:“国王的称谓已经不合时宜。这一称呼与腐朽密不可分,我不想继承死人的荣耀。帝王听起来要比国王好得多,它更具吸引力。”此话预示了他内心的渴望。

当拿破仑成为帝王之后,常常自问:“御座是什么?不过是把一块缎子蒙在木头上!”不过,他清楚地知道,正是因为有了这蒙着缎子的木头,才可以统治天下的人们,这正如他可以用荣誉军团来笼络部队一样。他对御座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这远比创立荣誉军团重要得多。通过这个标志,他可以统治人的思想。拿破仑意识到自己需要权力的标记,这样,才能让民众看到权力的存在。

难道如此精明的拿破仑,始终没能看出皇冠徽记中隐藏的危机?可是,他为此不惜一切地努力着,要实现古罗马帝国的梦想。他亲眼看到,世袭的权力在战场上消失,看到那些曾经的国王们吓得两腿发抖。他认为自己才是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英雄。只有勇敢和有才华的人,才能得到他颁发的荣誉与财富;他的身上充满了反叛精神。他深信,自己通过八年的奋斗,赢得的地位和荣誉,可以使他的子孙后代享受不尽。

普鲁塔克的作品,恺撒的传记,拿破仑都潜心拜读过,他甚至研究法国,英国以及普鲁士君王的历史。现在,他迫切地希望皇位世袭制能够再次得到确认!他说:“我生来与孤独为伍,性格左右着我的言行,也许,我将拥有统治世界的机会,世界的和平,将由我来创造。为此,我会忍辱负重,并且尽可能地不使用武力。”

拿破仑的为人也算善良。罗德雷曾为子嗣的事劝他离婚另娶,他听后反应强烈地回答:“从我执政以来,自认为为了国家尽心尽力。离婚,对我也许有好处,但是,只是因为我现在有身份,有地位了,就有理由抛弃妻子了?我和她同甘共苦多年,怎么能够忍心与她离婚呢?我做不到。我的心有感情,母亲教育我要与人为善。如果约瑟芬先我而去,我才有机会再次选择伴侣。至于继承问题,谁将来能够治理法兰西呢?我的兄弟们出身寒微,没有能够像我这样靠自己的奋斗取得辉煌成就。将来主宰法兰西的人,必定是人中豪杰,具有伟大的本领才能够做到。”

拿破仑为了实现自己的独裁统治,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代帝王,再次让民众进行投票。十二年前,他亲自毁灭了国王的君主制,如今,却要再次重建。这次,他的热情简直空前高涨。只几天时间,就大功告成。只有参议院的卡尔诺一人反对此事。对于拿破仑个人的才能,卡尔诺无话可说,但是,他更崇尚自由。一八零四年的五月,新宪法颁布。内容简短,只是对旧宪法的补充。

称帝后的一天,大家共进晚餐后,拿破仑反坐在椅子上,面对弓形窗,半天没有说话。约瑟芬正与德·雷米扎夫人闲谈。忽然,拿破仑起身来到德·雷米扎夫人面前,可是,原本还算轻松高兴的面孔,瞬间变得严肃异常,接着不顾旁人的反应,径自讲了起来:“我知道,处决当甘公爵令你们大家对我产生了不满。看来,你们仍然喜欢回忆以前的事。而我,只是会时常想起当初的伟大。当甘公爵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一个逃亡国外的王室成员,他地位高贵,比别人更具危险,因此除掉他非常应该……两年前,一切如人所愿,我掌握了政权。……我很希望执政府的寿命再长些,可是,现实已经不允许……”

“我不想成为敌人的政党,包括保王党与雅各宾党,只要他们听命于我,就肯定会安然无恙。我清楚地知道,与任何政党结盟都是不明智的,如果有可能,倒是可以和他们签订些协定,当然要对我有好处才行……现在,各政党都已经沉默不语,但他们心里仍在反对我这个共和主义者……宁要帝制,也不要独裁。因为,在帝国里,民众将不再迷茫……”

“很快,你们就会看到,那些逃亡国外的王党,将会不由自主地被宫廷的礼仪召回。贵族们将为了恢复后的称谓,回到法国……我敢保证,德·雷米扎先生,你称呼我“帝王”,我回复你“先生”,会令你感到亲切舒服……在共和国里,你们的虚荣心与骄傲没有施展的空间,生活得并不快乐。……自由,不过是个借口,你们真正渴望的是平等。……今天,有士兵和民众的支持,我将带领法兰西走向辉煌。”说到这,拿破仑渐渐平静了下来,继而给德·雷米扎下达命令。

不久以后,三十四岁当选帝王的拿破仑,神色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环视四周。时而,他会站起来,旁若无人地发表演讲;时而,变得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好像并不看重出身,但骨子里却又想接近高贵的人,为此,他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瞬息万变。

实行帝制后,拿破仑首先要改变的是称呼。为此,他写信给德·斯塔埃尔夫人:“关于新称呼,约瑟夫什么也不想听。”他向旁人表白,说自己并没有变,但说此话的同时,却神色威严。他说:“那些理智的人应该明白,一切不过是虚名而已,友谊,家庭包括社会关系,都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我保证,就算我被称为“陛下”,也不会和过去有什么不同。”

话虽如此,拿破仑却因为称帝而再次改变名字。名字可以改,但他的服饰,举止言谈,的确与当初第一执政没什么区别。不过,自此以后,他在公告,信件、命令等上面的签名却跟着变化了。八年来,他签的是波拿巴。现在,他开始签成:拿破仑。只有他的母亲,仍用科西嘉语叫他“拿波里昂尼”。

他郑重地拿起笔,写下:拿破仑一世,法兰西帝王。

称帝之后,新的问题随之出现。新发行的币上刻着的内容似是而非,为此,拿破仑已经思考了整整四年。大革命爆发周年纪念日时,他以王者风范自居,准备了隆重的庆典活动。不过,做这一切,只是一种政治手腕;甚至,他把法兰西的生日庆祝(七月十四日),也故意改到星期天举行。也许,再过两年,就不需要纪念这一天了。同时,革命历已经被旧历格里历代替。

数不清的人来向拿破仑献媚。那些曾经投票处死路易十六的人当中,有多少正在为新的帝王效命?这真是对革命极大的讽刺!为了革命,有多少人流血牺牲,如今,革命已经被帝制再次吞没。欧洲在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旧贵族们为此放声大笑。帝王密切关注着圣安尼区的工人们,同样没有忽略圣日耳曼区的旧贵族。人们乐此不疲地谈论新帝王在杜伊勒里宫的逸闻。现在,大家称他为“陛下”,这和波旁王朝的末代皇帝有什么区别?有关帝王的谣言四起,迅速遍布天下,拿破仑的形象严重受损。

既然已经称帝,朝廷就必不可少!拿破仑保持着原有的工作作风,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困难的是,他对宫廷中的礼节一无所知,这就不得不召见旧时代的专家。约瑟芬,原先倒是有几个前朝宫女伺候,可是她对皇后的礼仪连一知半解也谈不上。据说,宫廷女官玛丽·安东尼内特还活着,在巴黎开办了学校。约瑟芬赶快派人把她召来!女官来到约瑟芬的房间,一招一式地教她。

帝王对待宫廷中的事务,同样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处理,就好像新建军队参谋部,丝毫不敢懈怠。他自己说:“我很清楚,许多人对此举颇有微词。就连罗德雷先生,可能也会反对我。不过,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我为什么要称新元帅们为‘阁下’?这是为了与我的‘陛下’称号相统一。元帅们有了自己的称号,当然不会对我的称号再指手画脚。”

无论如何,拿破仑称帝之初,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当初的另两位执政,摇身一变,成为帝国的宰相和司库。塔列朗被任命为侍从长,他把自己的阴险与狡诈又带到了新的朝廷之中。如果帝王将旧时的王公贵族请来,一切会简便得多。可是,拿破仑偏偏选用那些无产者与小资产阶级子弟,因为,这些人曾与他患难与共:贝尔蒂埃、缪拉、拉纳、内伊和达武等十四位将军,分别担任宫中要职,尽管他们曾经具有面包店伙计、马童、侍役、流浪汉等不为人所齿的身份。如今,这些人脱掉军服,穿上了有金麦穗装饰的元帅服。他们的妻子,为了与现在的身份相适应,还要学会行屈膝礼,学习如何站立行走。全欧洲的人都在看着这个曾经的中尉,称帝后如何提拔他的尉官们。看那马尔蒙,胳膊上还吊着绷带,裤子上装饰着丝缎;那张着口的袖子,让人在想到他赫赫战功的同时,不失嘲讽的意味。

如今,曾经的军人,坐在帝王的宝座上,要怎么样才能完全恢复逝去的王朝?不过,只需几个小时,拿破仑就决定了家属应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出去打猎。可是,牡鹿出现时,一代帝王正沉浸在冥思苦想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猎物的出现,旁人都不敢擅自行动,牡鹿却因此而得以逃生。后来,拿破仑感慨道:“宫廷的礼仪繁多……生活枯燥而无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到处都死气沉沉……我们必须按规定的礼仪行事,哪里还有自我?就像是安在镀金马车上的零件,一切按部就班,毫无生趣。”

拿破仑不喜欢那些贵族女子。有时,他也不自然地问她们有几个孩子等问题。他想尽力给人留下平和的样子,但因为心不在焉,总是事与愿违。圣克卢宫里,坐着一屋子仕女,他却不知道有什么话题可以说,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真热!”

恢复帝制后,凡是与宫廷稍有瓜葛的人,都多少得到了些好处。宫廷官员的薪俸极为丰厚,不过,旧贵族却没有因为这个而发财,他们的俸禄并不高。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拿破仑以为,这些工作是他们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