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滇北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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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白眼老太

朦胧间,悠长的号声和杂乱的鼓声传入我的耳朵。

我试着睁开眼睛寻找声音的来源,目光却被一扇高大的石门挡住。黑色的石门造型怪异,两扇门板被一条缝隙隔开,光亮从外面挤进来。石门上端平整,下端有微小的弧度,在中间合并出一个钝尖,上下足有五米高;更怪异的是在门板上方对称分布着两个窟窿,窟窿两端尖中间圆,有点像眼眶。想到眼眶,我才突然明白,原来门的整体造型竟然是一张抽象的脸。

看见这一切,我脑袋里首先反应的问题就是:我怎么到了这里?这是哪里啊?我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记忆翻江倒海地浮现在眼前,回忆到最后我才明白,敢情昨天黑暗中那人不是瘦猴子,而是什么人用石头把我打晕了。我摸了摸脑袋,正中央赫然是一个突起的大包,上面残留了一些硬物,应该是凝固的血液。

什么人下手这么狠?我一边骂着一边心里就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是那个原始部落的人!我赶忙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绑起来,只是被简单地关在这个空间里,或者说不是关,因为石门的缝隙很大,我从任何一个地方都能钻出去。

更加急促的号声和鼓声让我不得不忍住剧痛站起身搞明白现在的处境,胖子他们不在身边,只能靠我自己了。我先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扫视了一下这个空间,发现这是一个长方体的山洞,边框棱角十分精细,墙壁也打磨得十分光滑。山洞一端是刚才看见的石门,另一端是一堵石墙,石墙被一幅图案占满,好像画的是一个建筑。

没待我仔细看,注意力立即被石墙下方唯一一个四四方方的凹洞吸引过去,像是一个神龛,倒不是因为这个神龛特别,而是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很眼熟。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发现被摆放在神龛里的东西正是石鸟,和我们的石鸟一模一样!

看到这,我赶忙在地上寻找我昨晚舍命救回的背包,还好没被没收,但是拉锁已经被扯坏,里面一团糟。胡乱地翻了一遍,让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神龛里的那只石鸟是我们的!

问题马上就来了:我是拿回来还是假装没看见啊?如果拿回来一会儿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这群该死的!”我暗骂了一句,溜到门口,心想要是没人看守这个石门我就拿回石鸟,然后从门下面钻出去逃走再说。我护鸟心切,甚至都没想“如果有人看守该怎么办”就到了石门跟前。

门外人声鼎沸,鼓声号声一阵高过一阵。许多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人正围着一堆堆篝火在激情热舞,男男女女不下数百人。其中一些人蹲在地上用石头猛力地砸另外一些颜色鲜艳的石头,还有一些人整齐地站在远处的断崖下,前面用木头架着一个长长的木桶,号声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在吹号那排人的两端各有一截高大的枯树,三五个人分别站在不同高度的树枝上猛力地用木棍击打着中空的树干,发出沉闷的响声。虽然听不懂他们嘴里叫的什么,但是那表情、动作、场面无一不在彰显着古老神秘的气息。

我退到石门里面心里开始犯嘀咕:这肯定就是当初大石跟踪疯子看见的那个部落了,按照计划我们今天中午就会到达这里,现在我算是提前到了,可是被打晕抬来这种方式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这群人疯疯癫癫的到底是在庆祝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要是他们想要石鸟的话完全可以把我随意丢在哪里啊!

想着想着我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让我全身的汗毛孔里硬生生地挤出无数滴冷汗:这不会是吃人之前的联欢吧?围着篝火跳舞,吹吹打打庆祝,八成就是了,一会儿我就该被这群人架在火堆上烤熟改善生活了。我的肉会被他们一口一口地吃掉,像我吃猪蹄、啃骨头那样。不知道人骨头上有没有筋,要是杀了再烤也就算了,要是活活烤死可够我受的了。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要吃你们吃胖子啊!我还不够你们塞牙缝呢!这个胖子也真是的,昨晚没提醒我拿包也就算了,看见我没了也不知道回去找找,等他再看见我时恐怕我就剩一堆白骨了。”我一边强词夺理地抱怨着让内心平静下来,一边把眼睛重新对准门缝,这次我主要是想看看外面的地形,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掩护我,还能有一线生机。

人群活动的中央有一个大水潭,水面和地面齐平,上面有一个平圆的石台,连接石台和陆地的是三架木头桥。不用琢磨,这个对我逃跑是没什么帮助了。随后我把目光放远,让我差点直接撞墙死了的是--断崖竟然是连成一圈的,像城墙一样在石门前方圈出一块空地。

就算我能躲过他们的视线也爬不出这么高的断崖啊!我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还抱有侥幸的心理寻找断崖上是不是有他们上下用的梯子或者台阶。

就在这时,鼓声、号声、喊声一起奔向了高潮,跳舞的人都规规矩矩地面朝石门站好。我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却见一个枯瘦的老太左手拿着一个拐棍,右手端着一个石盆,背对着我站到人群前面,举起手里的拐棍以极其尖锐的声音高声吼了几句之后,后面的人纷纷跪倒在地,嘴里很有节奏地重复刚才老太说的话,身子集体起伏像是水浪。看见这一幕,我不禁想问:“这是饭前祷告吗?”

那个老太用嘴在食指上狠狠一咬,鲜血四流,她把血一滴一滴地滴在石盆里,然后和了和,突然转身面向石门!我一个激灵坐在地上--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只见那老太的脸形上平下尖,漆黑的皮肤皱巴巴的,上面长满了不知是水泡还是疹子,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没有黑眼珠,活脱脱是一个干瘪的僵尸!

就在我惊诧不已的时候,老太竟然在两个男人的陪同下一步一步向我走来,那两人干瘦结实,身上和脸上用白色粉末画着骨架的轮廓,活生生地像两个黑球。

我心急火燎地看向四周想找一个藏身之处,但如一开始见过的那样,这里除了放石鸟的神龛,四周全是平滑的墙壁。

急中生智,我赶忙跑回醒来时躺的那个位置重新躺下,心想:石鸟就暂时送给他们了,只希望他们不吃死人肉,好让我蒙混过关找到组织,也好从长计议。

我躺好之后一动不动,紧闭双眼,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心脏疯狂地跳动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接着是门轴转动的声音,外面的祷告声突然增大了一倍,念诵者几乎进入癫狂的状态,一声接着一声没有一点喘息。

接着,脚步停止在我身边,我可以真切地感觉到他们打量猎物时贪婪的目光,我甚至在担心会不会有口水流到我脸上,那我肯定就要露馅了。我们之间就只隔着一层眼皮,只要我一睁眼或者一紧张就可以看见那张丑恶无比的脸。可是,周围突然安静了,三个人像消失了一样,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我的动作。

此时此刻,这种安静让我的心里十分不安,我实在害怕会突然落下一刀带走我的小命,但如果睁开眼睛去看又怕会露馅,这感觉可真是心乱如麻。

但是,很快脸上传来的一股力量打破了这种安静,是手指的感觉,有一根手指在我的脸上和额头上蹭过,在上面抹了什么,先是在左右脸上各抹了一道,又在额头偏左的地方抹了一道,之后是额头右边,眼睛下面。这东西有一些温度还有一些腥味,我突然想到刚才白眼老太在石盆里用血和的东西,本来我并不晕血,但是这么一个非人非鬼的东西的血抹在我脸上还真是让我反胃。

越想胃里就越不舒服,到最后胃里的东西就开始拼命地向上涌,而我拼命地想把它们咽回去,僵持不下,胃里的东西竟然卡在食管里,憋得我无法呼吸,强忍了一会儿后求生的本能让我放弃装死,猛地坐起来痛痛快快地吐起来。

吐完,我抬起头看见那两个“黑球”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白眼老太也停下手里的活计用她那恐怖的白眼球盯着我。气氛就僵持在这里,我没敢再干什么,他们似乎是不知道要干什么。这可苦了外面祷告的人,我们不出去他们就不会停,要是一会儿他们全体累晕了我倒有机会逃跑了。

过了好几秒,“黑球”贴在白眼老太耳边说了什么,白眼老太马上后退一点跪倒在地,接连给我磕了三个头,那张丑陋的脸上竟然有虔诚的神色,两个“黑球”学着她的样子跪下之后也磕了三个响头。要说之前的一举一动我都能有个猜测,可是磕头这个反应我实在想不通,哪有给自己的食物磕头的?

之后,白眼老太站起来走到墙壁下把石鸟捧回来又跪在我面前,微动双唇发出极其刺耳的一个声音:“嘟噜嘟噜度。”

“什么?”我第一次尝试着和他们说话,紧张得大脑充血。

“嘟噜嘟噜度。”白眼老太又重复了一遍。

难道我不是他们的食物?我突然冷静下来,想起关于吃人的这一系列猜想都是我一个人的推测,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一开始他们欢庆,然后外面的人伏地祷告,进来的三个人也极其礼貌,是我想错了吗?事实难道是他们不是要吃我而是十分尊重我?我在心里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么一想,思维一下子转换过来,这个完全有可能。疯子疯了之后仍然记得口诀,还偷走我们的石鸟,又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里,这就说明这里和石鸟有着某种联系,而他们打晕我之后发现了背包里的石鸟,因而觉得我和石鸟一样尊贵。

想到这我伸出双手试探着接过石鸟,白眼老太果然把石鸟放在我的手上,然后退后磕头,又叨咕三声然后站起身来。两个“黑球”二话没说直接把我抬起来往门外面走去。我突然觉得这些人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于是我捧着石鸟,老实地坐在他们的肩上,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