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武安王出世,原本大乾边境上蠢蠢欲动的秦侯、楚侯、晋侯、鲁侯这四大诸侯都停住了征伐,神洲乱象好似一时间消弭殆尽。然而,凡是有些眼光的人都已经看出这不过是表象而已,在这一片平和的气氛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五方的势力如洪水波涛一般起伏消长,风暴来临的时间越来越短,天地间那股压抑无序的状态马上便要被打破。
原因没有其他,那就是一个没有希望的王朝,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是徒劳。而这灰暗中没有希望,源自于那位原来身为鲁王如今的大乾皇帝——姬泰。
泰,意为平安昌盛,即吉祥多福,武安王本名叫姬永泰,而那位太玄灵境远道而来的武圣人叫做宇文泰,好像有些烂俗,但是,也说明了这个泰字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这位大乾皇帝并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他在登基即位之后的这四年间,终日除了游玩狩猎便是沉浸于酒色歌舞,也不懂得亲君子远小人,将一个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南宫师罢免兵权投入牢狱,朝政大小事务都交给了那个阴阳怪气的伍大夫,此人只懂得与朝臣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哪里的功夫去治理国家?
大乾腐朽了,大乾要亡国了,这天下人的眼睛雪亮雪亮的。
而隐藏在深处的武安王,此人对大乾朝政也毫不关心,他所在意者,还不过是人皇印,准确地说是隐藏在人皇印中的秘密。
天下武者纷纷流传着人皇印有着武道长生破碎虚空的奥秘,然而大多数人不过是望洋兴叹,有能力争锋者,也不过是那有数的先天大宗师罢了。
天下的大势似乎便这样注定了,起初诸侯争锋,鲁侯锋芒毕露,一度令天下人认为他能最终一统神洲。
然而“剑圣”卓东来最近战败身亡,却给了鲁侯文焕极大的打击,没有了“白莲剑阁”的坚定支持,争霸天下的变数凭空多了几倍,况且那位“剑圣”大弟子云飞扬并没有争霸天下的野望,对于鲁侯的利诱不甚动心,当然威胁之类的话u更别提了,一个武道大宗师若是不择手段,其恐怖程度不是王侯将相能够承受,况且白莲剑阁底蕴之深厚文焕那是相当的清楚。
犹豫武安王的出现和剑圣的猝死,鲁候争霸天下的脚步明显缓慢下来,处境也极为玄妙。
而北冥大地上的晋侯,此人却不过是掌握在北冥世家手中的棋子,所以并不为人所看好;至于楚侯方悦,此人原来也是雄心勃勃,争取了红发老祖的支持,可惜早死,而南疆大地上,战神宫毕竟是九黎巫族圣地,即使争取到战神刑无伤的支持,要在神洲争霸天下,也不能服众,是故楚侯没有了大宗师的支持,也面临着鲁侯同样的境遇。
而蛰伏在神洲西陲的秦侯,占据的土地并不多,与诸侯的矛盾也比较缓和,秦侯虽然年老依然精神健硕,二公子赵衰虽然精明,却也刻薄寡恩,而那位醉心于的大公子赵贞,很难想象他会继承秦侯的一切。
……这就是目前的神洲,各方势力都是矛盾重重,而在武安王出世的这一段时间里沉默下来,正是暴风雨降临之前的寂静!
大乾正始五年的九月,秋高气爽,很快便要起风了!
历来九月农桑收获,正是大乾天子祭告天地的时候,以祈求上苍保佑国祚绵长,保佑江山安稳子孙多福……
大乾祭祀的地方,一个是位于宫城东北的太庙,一个便是皇陵卧龙山,按程序是先要在太庙祭祀历代帝王,然后便要去皇陵所在的卧龙岭祭拜苍天。
九月初八的清晨的时候,太极殿上便涌来稀稀落落百余位臣子,点过卯,叩拜了皇帝,然而便等着随皇帝去太庙。
那大殿高处的龙椅上,身为皇帝的姬泰左下首,武安王身着紫金色龙袍,燕颔虎须白发如雪,金冠上几颗明珠耀眼夺目,他望着下面这些各怀心思沉默不言的大臣,感受到身边的皇帝心中一抹无奈悲凉,脸上却没有丝毫异色,只是淡淡道:“陛下,已经是卯时一刻,该去太庙上香了。”
心中恍惚的皇帝听得武安王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怔怔的脸上露出一丝怅惘神色道:“好,就依皇叔,起驾太庙——”
掌朝太监尖锐的声音传话:“皇上有旨,起驾太庙——”
然而皇帝便由武安王的搀扶下走下龙椅下的台阶,率领着群臣浩浩荡荡,向宫城东北的太庙走去。
从这里出发到太庙,足足有六里路程,但是大乾朝的规矩,皇帝和臣子却是不得乘坐车马轿子,必须步行而去。皇帝走了没有多远,脸上便现出细密的汗珠,气喘得也越来越厉害,他这身子已经亏空的严重了。
“陛下要不要乘坐辇轿?”一旁的武安王感受到了皇帝的疲惫淡淡道。
然而武安王这平淡的声音却是令皇帝无端打个冷战,微微结巴道:“不不——不了,皇叔,我还撑得住……”
皇帝姬泰起先对这位皇族隐匿的强者动过心思,想借着外界的手将其铲除,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武安王却强悍的一塌糊涂,即便四个先天大宗师围攻也是安然无恙,而且还顺利击杀一人,消息传到皇宫里来的时候,可怜的皇帝心中惴惴,连续两个月都没有睡个安稳觉。他老是觉得武安王那双阴沉的眸子在凝视他,这种感觉宛如噩梦令他挥之不去。
“如果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南宫师留下来啊……”皇帝心中如此想到,不过他却也知道即使南宫师在,也根本奈何武安王不得……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皇帝被武安王搀扶着来到太庙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三刻,这时候,一队队一列列的铁甲虎贲罗列在太庙周围,鼓乐奏起,司礼官按吩咐杀三牲,鲜血染红了一地,于是皇帝奉香,率领百官行跪拜大礼,九叩而礼毕,然后便由皇帝宣读祭祀祭文:“天之苍苍地之茫茫,造化乾元功德无量……维大乾太始五年九月,朕忝为大乾皇帝,率百官以祭祖宗神明,祈列祖列宗佑我大乾江山社稷国祚绵长……尚飨!”
当这篇数千字的祭文宣读完的时候,这位酒色过度的皇帝已经是脸色惨白,双腿站的太久也微微发抖了,若非武安王搀扶的紧,恐怕就要倒地丢丑了。
然而,此时的皇帝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再去卧龙岭祭祀,定然支撑不下来了。
便在皇帝和百官安歇的这一盏茶的时间里,武安王淡淡道:“陛下劳累过度身体不适,皇陵祭祀的事就交给本王代理吧……”
“啊——”休息中的皇帝听到武安王这句话时,第一反应是错愕,然后便是愤怒,祭祀大礼历来都由皇帝主持完成,武安王竟然要代他前去这分明是犯上,根本就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然而皇帝授权太子亲王祭祀也并不违背祖宗规矩……
皇帝望着武安王淡漠的眸子,脊背上的冷汗又渗了出来,脸上已经不见了一丝不快,微微笑道:“那就有劳皇叔了,陈保,你随王爷去吧……”
陈保便是皇帝身边的司礼太监,乃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听得皇帝吩咐,眸子快速看了武安王一眼,颤声应道:“是,奴婢遵旨——”
于是司礼太监便向太庙台阶下站着的文武百官宣旨,由武安王代替皇帝去卧龙岭皇陵祭天。
声音一出,下面一片哗然,当即便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臣子站出来道:“陛下,不可啊,祭祀大礼乃是天子大事,陛下不可不慎啊啊……”
这话一出口,隐隐针对武安王,司礼太监陈保顿时脸色一白,沉声道:“洪司空,这是陛下的旨意……”
这位姓洪的老头,乃是精研经学的一代大家,也是功臣之后,脾气最是倔强,这时候脸上现出激动之色,竟然颤巍巍出班上前两步,眸子狠狠盯着武安王道:“武安王,祭祀大礼,历来是天子职司,你竟然敢挟持陛下,行僭越之事么?”
轰——
这老头一句话顿时宛如炸雷,令在场的百官骇然不已,虽然武安王出现在朝廷百官视线里时间不长,但是这些臣子一个个都精细如鬼,哪个也不敢得罪武安王,谁曾想到这位倔老头会在此时出头。
“司空,朕——”皇帝也是吓的肝胆俱裂。
洪司空大喝一声,打断皇,声泪俱下道:“陛下,臣知道您一直受这乱臣贼子的要挟,今日臣便是死也要争一争!”
果然,武安王脸色阴沉下来,缓缓站起身道:“司空大人,陛下今日劳累过度,不过是命本王代理祭祀而已,哪里就有你说的这般不堪了?”
声音一出这太庙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微微一顿,武安王冷喝道:“你身为老臣,怎么是非不分黑白不辨,无辜诬陷本王,按你如此说来,陛下岂不是乱命?”
“武安王,你这贼子休要猖狂,我大乾江山毁就毁在你这样的乱臣贼子手里,陛下,主辱臣死,老臣这就去了——”
洪司空厉声大喝,言语中便流露出死志,而百官看着武安王铁青的脸色却是无人敢劝,转瞬之间,便见洪司空一头撞在了太庙台阶之上,头上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眼见没得救了!
“好,好,好,很好,果然是我大乾的忠臣啊……”武安王冷冷一声,回声躬身道,“陛下,洪天寿满口黑白诬陷忠良,陷陛下于不义,您看要如何处置——”
“这——”,皇帝看见武安王阴沉的神色,呐呐道,“皇叔以为当如何——”
武安王缓缓起身,扫过百官,冷冷道:“颠倒黑白,诬陷亲王,以死逼宫,罪当枭首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