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琴说的笃定，却丝毫不带卑贱，也不叩首，只是远远的望着苏语蝶，一字一句，咚咚如鼓。
秋目如水波潺潺，语蝶却看不出访琴端的是什么心思，道的是哪般情由。
只是，依旧，心，点点的，痛。
抑或，不是痛，而是疼，心疼……
“哦？”
萧北寒一声轻扬，却在喉间换成了降调。
一切，早已，拿捏在手里。
“为何要怨恨你家主子？”
片刻的犹豫，访琴休声，两道泪行渐渐歇止，不再高抬了不卑不亢的面庞，眼神带些闪躲的垂下。
“玄妃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奴婢有幸伺候娘娘，一直尽心尽力，月前，按照宫规，正应轮到奴婢回家探亲，可娘娘说，宫中事务繁忙，要奴婢拖后出宫的时日……”
访琴又低了低头，言语颤抖，“不想，前些日子传来老家的消息，奴婢唯一的亲人，奴婢的亲哥哥，也暴病而亡了……”
访琴没有哭，只是双肩抖动，似在憋闷着压抑着什么。
访琴的话，仿若一道闪电，晃在苏语蝶的眼前，顿时一片昏花，什么都看不见。
月前，就在入宫半月之后，接下承办册封大典之前，访琴确曾提及此事，当时苦于身边无人，大典之事又是一团乱麻，语蝶便央求着要她推迟些时日，等忙完册封大典再许她回家探亲。
现在想来，当时，好像正赶上内侍监刚刚赶制出花架的模样，便急急赶去察看，话语，定是说的漫不经心。
心痛，痛得让语蝶忍不住抬手握了心口，去温暖那份冰凉。
不管访琴背后之人是谁，这件事，却真的成了访琴心上的一块疙瘩，十有八九，便是访琴做这一切的真正的根源。
而这一切的推动，竟就是自己无心的一句央求。
果然，世事难料……
苏语蝶别过头去，有些不敢再看访琴，她那娇小的肩膀的抖动，似乎，也牵引着她的心。
眸子中，水波漾起，温热的涂抹了窗格的颜色，氤氲了外面的世界。
“怎么样，王后，本王的审问，你可都听清楚了？”
萧北寒忽的抬脸，整齐的刀痕划过的发尾轻甩起，割过人的眼、人的心。
慕容婉宁却是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坐着，仿佛，下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又或者，她便是那莲台上供奉着的尊像，无颜无色，无争无休，一切，却都不过是她心中念动，指头相勾。
萧北寒的话，听着是在体己，为王后而来，只是，那话音里的清冷，却是谁人都听得出来。
站在慕容婉宁身后的香薇有些胆寒的微动，喃喃唤着王后娘娘的名号。
“娘娘……”
慕容婉宁今日穿的是一身石榴颜色的衣裙，剪裁的十分合体，把她一身丰润又玲珑曼妙的身材勾勒的完美极了。
彩丝金蕊轻压双鬓，衬得那白皙如雪、晶莹如玉的脸庞更加溶溶。
婉宁扬眉、抬头，轻笑着点头。
“王上审的极是，婉宁也听的清楚，自是一切听王上的。”
婉宁的话，如潺潺流水，清净中带了稳重，荡涤着人心，那股母仪天下的气韵，威仪自在。
就是苏语蝶，远远瞧着，也只暗暗赞叹，有些人，天生便是为那王位而在的。
“只是，那一品朱衣台上，飞虫群舞，婉宁倒不是想怨玄妃妹妹监管的不严，只是惊扰了王上，婉宁却是……心疼啊！”
一声轻叹，如莲花初开，风韵无限，自醉人心。
语蝶扼腕，若是婉宁的家世、心思没那么复杂，若是自己是个男儿身，这等羊脂雪玉的模样，这等温软解语的声音，真恨不得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更何况……
心思一转，眸子偷瞄去萧北寒那锐利的面庞。
他，嘴角，轻笑。
目，似暗许，似含春……
那眼神落在苏语蝶的眸子里，直刻在心上，握着心口的手，又紧了紧，疼痛，没来由的袭来。
为什么，怎么会，我怎么会心疼？
语蝶突然慌乱，脑子里翻涌而出的全是他们之间曾经的故事……
原来，不是想要忘却，便能真的忘却。
不是想要憎恨，便能真的憎恨。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这件事，本王倒也查的清楚，只是幕后之人似乎有些牵扯，本王不想搅乱了后宫的安宁，毕竟，这里，是全天下安宁的发源。这事，既然王后也知道不是玄妃的过错，依本王看，就不必追究了，至于惩罚嘛……”
萧北寒轻道，慕容婉宁的话，他自是明白，她倒也识相，退了一步，只要办蝶儿一个监管不严之过。
“本王宣定，玄妃治管不当，停三月俸禄，罚到铉矶宫侍奉一月。”
萧北寒眼眸流过，黑漆停了片刻在苏语蝶略带错愕的脸庞上，笑意十足。
铉矶宫？
岂不是萧北寒平日处理朝政的书房？
难道，要我苏语蝶日日伺候着的，是你萧北寒？
苏语蝶嘴角撇下，眼神直询问过去。
“不行，”慕容婉宁突然一声，失却了沉稳，层层回音缭绕，震荡众人。
“这次风波已过，婉宁又无大碍，凶手又得蒙王上彻查而现，妹妹的罪过，王上罚的是不是有些重了，三月俸禄已够让妹妹反省了，侍奉的活计，又怎么舍得让妹妹做那么久，王上，一月太久太久了，婉宁说，三日就够了。”
慕容婉宁摇着玉葱手指，疼惜而道。
铉矶宫是什么地方，一月，难道放任你们去培养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