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怎么写起了海外题材的童话?请听我讲两个小故事,你就明白了。
由于教学和科研的需要,我以地质和地理学家的身份访问过一些国家。1993年在荷兰。有一天,我和两个荷兰同行朋友出去玩。汽车驶过一个地方,开车的桑尼弗德教授(Zonneveld)忽然把车停下来,指给我看路边的一座纪念碑。碑座上一个男孩半跪着,用一根大拇指堵住土堆上的一个小洞,转身焦急地盼望着什么。
读了碑文,我一下子明白了。这岂不是我小时候就听过的一个故事:一个勇敢的孩子发现大堤漏水,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忙。他连忙用大拇指紧紧堵住这个洞,在寒风里冻了整整一个夜晚。直到第二天有人发现了他,才堵住漏水的孔洞。他又冷又饿,周身都冻僵了,却挽救了堤后许多人的生命和财产,是荷兰家喻户晓的小英雄。
桑尼弗德教授问我:“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吗?”
“知道呀!”我说,“我从小就听说过了。”
他微微—笑,告诉我一个秘密。原来这个故事不是真实的,而是一个美国作家笔下的作品。这个纪念碑,纪念这个故事中的孩子,也纪念这位美国作家。
我听了,忍不住随口说道:“真是这样吗?美国作家能写,咱们中国作家照样也能写出彩。”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涉外场合,更加不能含糊。为了争一口气,晚上,回到寄宿的房东家中,我就用蹩脚的英文,写了一篇表现荷兰风情的童话《泰莎和小金鱼》。我用我钟爱的小毛孩子——桑尼弗德教授的小孙女儿泰莎(Tessa)做主角,顺便把他也捎了进去。他看了非常高兴,立刻叫儿媳翻译成荷兰文,在这个小国的最大的一张报纸上发表,文稿加了一个副标题:“一个中国教授对荷兰小姑娘的爱”。
另一次,在纽约。夜已很深了,我走下地铁车站的阶梯,打算从曼哈顿返回住地昆士。忽然,在暗沉沉的月台角落,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黑孩子,静静地坐在台阶上,望着轰隆隆飞驰而过的列车出神。我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望着处身在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底层的流浪儿,一个童话故事立刻就从心里冒了出来。这就是本书中的《写在地铁车厢上的信》,我真为这个可怜的流浪儿心酸。
这一来,我就收不住手了。随着我对一些国家的造访,或者虽未亲历,却早已心向往之的地方,我的海外题材童话一篇接一篇写了出来。有的是在国内发表的。有的是先在海外发表,再自己译成中文,又“出口转内销’拿回来发表。这本书中的《星孩子》是在另一种情况下写作的。我研究“南方丝路”,免不了会涉及印度。一脑袋钻研下去,对这个古老的邻国着了迷,贪婪地研习它的历史地理、风俗人情,于是忍不住写出了这个中篇童话,算是科学研究的副产品。《星孩子》曾在1981出版,被列为1983年“全国红领巾读书读报奖章活动”推荐书。集子中的《谢谢您,施耐尔太太》,曾获得1998年“陈伯吹儿童文学奖”。
刘兴诗
77岁生日于成都理工大学2008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