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飞听师傅这话说得疾言厉色,吓得默默不敢言语,沉思了良久,忽地心头一亮,喜道:“师傅,我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了。”云婆婆语气稍稍缓和,道:“什么法子?”柳一飞道:“我回部队向首长请示回地方来抗日,那样我就可以跟惠儿成亲了。”
云婆婆凝视他半晌,才道:“你想借机开溜?”柳一飞道:“凡儿不敢。”云婆婆知他性情执拗,勉力想出这个法子,也是难为他了,伸手将他拉起,柔声道:“凡儿,要珍惜惠儿,去吧!”
柳惠站在门口,把师傅和师兄的说话一字不露地听在耳里,心中窃喜不已,当见师兄走出来时,浅浅一笑,道:“我带你去断魂谷练枪法。”柳一飞问道:“在家练不好吗?”柳惠笑道:“那里清净,是个绝佳的练枪场所。”柳一飞也想旧地重游,说道:“就是远点,那走吧!”
两人走出翠云谷,柳惠道:“师兄,敢不敢跟我比试轻功?”柳一飞笑道:“不敢,五年前我比不过你,现在更是比不过了。”柳惠娇声道:“不嘛!我要比。”柳一飞也想看看她轻身功夫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笑道:“输给你,我也不丢人。”暗暗提了一口真气,向前急速奔行。
柳惠看他轻功尚不及五年前,身子一飘,撵上来说道:“不许藏私呀!”柳一飞还未达到换气说话的地步,点了点头,发力奔行。柳惠轻笑一声,瞬间超越他四五十米远,回头一看,停下脚步,嚷道:“没意思,没意思,不比了。”
柳一飞跑到她身前,道:“我没速度,但有耐力,比上一天一宿,我一定是赢家。”柳惠撇了撇小嘴,道:“不知羞,吹牛也不看看跟谁。”伸手想挽师兄的胳臂,可手伸到一半,顿觉羞涩。她不想让师兄看出,没有把手直接收回,而是顺势抬手梳理了一下头发,道:“你轻身功夫不如以前了。”柳一飞道:“我没工夫练习,功夫全都搁浅了。”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断魂崖。
柳一飞站在自己原先跳崖的地方,感慨万千,不胜嘘吁。柳惠道:“师兄,那晚上,我眼见你跳了下去,师傅也看见了,可你好端端的,不会是我和师傅都看花眼了吧?”柳一飞道:“我看你在后面边追边哭喊,心里一急,呼道:‘惠儿保重。’我跳下深谷,只觉耳畔生风,身子呼呼下坠。那时,我头脑清醒,一点惧意都没有,只有深深的悔恨,叫喊着:‘摔死我,摔死我,摔死我……’峭壁上老干横斜,枝叶茂密,拦住了我下坠之势。后来,我无意中抓到一根折断的树枝,离地面还有三十余米高时,树枝挂在了一棵树干上。我抓着树枝荡来荡去,等落下时,本能的运功提气,但也摔断了左小腿。”
柳惠待他话音一落,抛弃矜持,忘情地抱住他,哭道:“师兄……师兄……”柳一飞笑道:“我没死,还是你救了我呢!”柳惠扬起泪眼,问道:“我怎么救你了?”
柳一飞搂紧她那蛮腰,道:“我躺在谷底,一心求死。第五天雨后,天上出现彩虹,不禁想起你那句话:‘彩虹就像一条彩带,一头拴着你,一头拴着我,谁也不准离开谁。’就是这句话唤醒了我求生的欲望。从此,我在谷里与狼獾为伍,过着天当被、地当床、野果裹腹,潭水解渴的日子。一个月后,我腿伤好了,在谷里走动时,看见一只狼从瀑布后面钻进来,甚为奇怪,等走近一看,原来峭壁上有一道窄窄的裂缝,就在那天,我钻过裂缝离开了深谷。”
柳惠把头抵在他胸膛上,轻声道:“那天晚上,我以为你疯了,等你跑走之后,我忍着下……下……面疼痛追赶你。要是放在平时,原本会轻易追上你,可我那时跑不动,当看到你跳下山崖时,我立时就昏了过去。后来师傅在我房门前发现淫露草,知道你误食了那东西,才会做出那……事儿。”
柳一飞扭头望向深谷,说道:“往事如梦魇,不提也罢。惠儿,你轻功虽高,但别再冒险了,咱俩绕到西边,从裂缝钻进去比较安全。”
柳惠娇笑道:“不嘛!我偏要从这里下去。”柳一飞瞧她娇憨的样子,跟五年前没有区别,心神一荡,搂紧她的腰肢,道:“傻丫头,多走几步路,也比涉险强呀!”柳惠道:“我上下往返过数十次,无险可涉。”身子一转,背对师兄,道:“你双手搂住我肩膀。”
夏一凡出死入生,跟她再度聚首,把生命看得极为重要,当见她要背自己下谷时,身子向后一窜,掉头向南跑。柳惠咯咯一笑,道:“哪里跑?”一纵身,身形落在师兄面前,抓住他一条胳膊,向背上一送,道:“由不得你。”柳一飞跟她功力相差太远,挣扎几下,没有脱离束缚,只得嘱咐道:“你悠着点呀!”
柳惠双足一点,跃下山崖。柳一飞闭上眼睛,只觉两耳生风,下坠良久,才到达谷底。柳惠不等双脚落实,几个纵跃,来到紫藤树旁,放下师兄,叫道:“我师兄回来喽!”她声音清亮,又含内力而发,只震得山谷鸣响:“我师兄回来喽!我师兄回来喽!……”
而今,柳一飞旧地重游,别有一番感触,当看到那些散散乱乱的石头时,想到惠儿对自己的深情,心下感动,伸臂环在她腰间,在这一霎那,浑然忘记了过去的愁苦和凄伤,动情的道:“惠儿,你真好。”
柳惠与他目光一碰,急忙转过头去,望着原先视作宝贝的石头,道:“师兄,这石冢毁了也好,免得让你看见会忆起往事。”柳一飞瞧她侧脸,一只酒窝深陷,克制住去吻的欲望,信口说道:“留着才好呢!”柳惠连连娇哼,道:“你活蹦乱跳的,留着多晦……气呀!”身子旋转,脱离师兄的搂抱,找来那支剩下的狙击枪,道:“这支枪,我本来答应送给大师姐了,可你赶在了她前头,只能是以后再给她弄了。”
柳一飞接过枪,好似得了什么宝贝一般,睁大眼睛,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柳惠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道:“别看了,跟我来拿子弹。”柳一飞随她走到一个山洞前,看见洞里摆放着一箱箱子弹,仿佛是饥饿中的孩子看见了食物一般,目放奇光,道:“这么多子弹,你是从哪儿搞来的?”
柳惠眯着笑眼,讲述了自己偷枪、偷弹的经过。柳一飞笑道:“嘿!偷得好。”从柳惠手里接过一箱子弹,走出几步,回头见她站着没动,催道:“快走啊!”柳惠向他一摆手,神秘兮兮的一笑,道:“我捡了个东西,你看值不值钱?”说着从洞里把那部电台掏了出来。
柳一飞放下子弹箱,一纵身跳到她身边,把电台拿在手中,惊道:“这是电台,你是从哪儿捡的?”柳惠笑道:“别人丢的,让我捡到了,能值几块钱?”柳一飞道:“这是军管物资,谁卖谁坐牢。”
柳惠顿感失望,哼道:“破玩意。”抢过电台,放回了原处,拿出一箱7.63毫米的子弹夹在腋下,来到平时练枪的地方,道:“师兄,你摆弄枪多年,枪法自然说得过去,先打上几枪,让惠儿见识见识。”
柳一飞初次使用狙击枪,尚不应手,一百米的近靶,五枪只打了三十七环。柳惠撇撇嘴,一把抢过枪,说道:“你看我的。”柳一飞见她根本没用瞄准,眨眼间开了五枪,枪枪不离靶心,道:“你真厉害,怪不得三道岭阻击战,你一个人打得鬼子心惊胆战。”
柳惠莞尔浅笑,飞身跑走,在谷中又插下七个靶子,回来说道:“师兄,你从一百米练起,练到第六个靶子,若能百发百中,你枪法便算练成了。”忽然想起许志洪教队员练习枪法时的情形,当即板起面孔,叫道:“立正。”
夏一凡一愣,随即双腿一并,挺起胸膛,应道:“是,教官。”柳惠忍俊不住,噗嗤一笑,道:“不许逗我。”清了一下嗓子,把定位瞄准,风偏纠正,呼吸凝神等技巧详细讲述了一遍。柳一飞极为聪明,把她每一句话都用心牢牢的记住,只是技巧一时领悟了,但短时间内很难一一发挥出来,练了一个小时,脸上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柳惠给他纠正了两个动作,说道:“狙击之术讲究一个‘忍’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致命一击。这法门倒跟太乙神功‘静’字诀异曲同工,你把它们结合起来练习,心情就不会焦躁了。”
柳一飞当即舌抵上腭,引气归田,屏除了心头杂念。他射击基础本就极好,加上柳惠在旁不停地指点,到了中午,已基本掌握了狙击要领,相差的只是准度而已。
柳惠困倦袭来,连打三个哈欠,走到西边树林旁,跃上一株大树,躺在一个树枝上,刚想睡一会,听见脚步声,说道:“师兄,不许偷懒,快去练枪。”
柳一飞使出全力,才勉强跃起一丈高,双手抓住树干,向上爬了爬,坐在一个树丫上,道:“我歇息几分钟,再练也不迟。”柳惠道:“过去练武之人打架,全是近距离施展招法,如果两人功力悉敌,打个三天三夜也许分不出胜败。狙击之术则不然,狙击手隐藏在暗处,忍受着寒冷、炎热、蚊虫叮咬之苦,寻得机会,可在眨眼间击毙强敌。”柳一飞问道:“狙击手重在偷袭,是也不是?”
柳惠道:“你这样说也没错,但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狙击手要在目光一扫间,扑捉到敌人的指挥官和火力点。师兄,你说打掉了这些人,战局是不是就牢牢掌控在咱们手中了?”她这几句话完全颠覆了柳一飞脑中原有的打仗模式,想起昨天鬼子追来,自己让二师姐先打掉鬼子的指挥官、机枪手、掷弹手,正与她所说的不谋而合,道:“是,那样的话,这仗想不胜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