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俊杰打心眼里发怵,道:“团长,我是让毒蛇给吓怕了,你还是派别人去吧!”田茂林冷“哼”一声,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难道你想抗命不成?”
才俊杰吓得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回去叫上炮营士兵,胆颤心惊地来到大斜沟。他派人在附近巡查了一遍,确如团长所说,别说是蛇群了,就连蛇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这才带人沿着昨天铺设的那条山路向南而去。
这条山路弯弯曲曲,宛若一条长蛇向南延伸。才俊杰率人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忽听得一声高喊:“不许动,缴枪不杀。”
才俊杰循声望去,只见五十米开外的二块山石上,分别立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的英俊挺拔,女的窈窕秀美,均是手握双枪,手指轻扣扳机,好似随时会开枪射击,当下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男子朗声说道:“说给你听也无妨,我叫夏一凡,抗日自卫大队的一员。”那女子说道:“我叫柳惠,乃是江湖三女侠中的小师妹。”那些奸诈、油滑的皇协军,一听到江湖三女侠的名号,急忙掉转身子撒腿往回跑。
古月藏在旁边树丛中,喝道:“江湖三女侠中的二师姐古月在此,若不给我站住,姑奶奶打爆你们的狗头。”说着端枪走出,眼睛不离瞄准镜。她这一声喊倒真管用,跑的人停下了脚步,没跑的人楞住了。
一名没有胡子,长像猥琐的皇协军见古月越走越近,心中忽地电光一闪:“我没少欺辱女人,若落在江湖三女侠手里,说不定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悄悄的移动身体,当作势欲跑时,脑子一震,扑地不起。
古月拉动一下枪栓,叫道:“不想活命的,赶紧跑。”那些奸猾的皇协军不知是听错了,还是不想活命了,听了她这话,抬脚就跑。
于蓝、袁天龙、周四海走出来,把子弹一颗颗射向逃跑的敌人。他们手握双枪,弹无虚发,眨眼间把逃跑的四五十人全给打死了。
才俊杰心中直感匪夷所思,暗自思忖,仅凭那四人的枪法,逃跑之人没一个活命,自己若率人顽抗,也无疑会死在对方枪下,更何况对方还有两人虎视眈眈的没出手呢!于是,大声叫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来个痛快的,别折磨我们就行。”说着丢下了手中驳壳枪。其他人竟跟他想法一样,纷纷丢掉手中武器,直挺挺地站立,引颈待戮。
柳惠一声清啸,褚霸率领二中队队员从大石后、树丛里跳出,瞬间把才俊杰等人包围了起来。成可言走到才俊杰身前,叫道:“你是一条汉子,只可惜自甘堕落当了汉奸,爷爷成全你,给你个痛快。”拔出背上大刀,举起来就要砍。
许志洪躲在树丛里,原不想管才俊杰等人的死活,但见成可言举起了大刀,心中不忍,忙喊道:“慢着。”快步跑到才俊杰身前,瞧他惊容未定,问道:“才营长,还认识我吗?”
才俊杰抬手摸着脖子,道:“认识。”许志洪又问道:“吴师长可好?”才俊杰道:“自打归顺了日本人,我就没有看见过他,好不好无从得知。”许志洪跟他又叙了几句话,喊道:“柳女侠,把这些人交给我处置可好?”柳惠应道:“随你处置。”
许志洪摆手让成可言等人退下,低声道:“才营长,你犯不上跟着吴师长替鬼子卖命。”才俊杰道:“你知道的,我和手下弟兄身不由主。”许志洪道:“那你愿意留下来跟我们打鬼子吗?”才俊杰苦笑道:“我若是不同意,那只有死路一条,对吧?”许志洪道:“你不想留下,我自会放你走。但你就算活过今日,哪明日、后日呢?我留下你,是想给你一条自新之路,你自己想想吧!”
才俊杰踌躇了半晌,心意仍不能决,问道:“许队长,我留下来,会不会受到歧视?”许志洪笑道:“只要你诚心打鬼子、杀汉奸,我可以保证,褚大队长和自卫大队队员会视你如兄弟。”才俊杰点点头,向属下问道:“弟兄们,你们想留下吗?”
众人交头接耳了一会,皆道:“留下来,打鬼子。”才俊杰道:“许队长,以后,我们全赖你照顾了。”
许志洪拍了拍他肩头,然后把他拉到褚霸面前,介绍之后,才俊杰嗫嚅道:“褚大队长,属……下今后定当竭……诚跟您打鬼子,如……有半点异心,天地不容。”褚霸笑道:“才老弟,我信得过许老弟,就信得过你,你带领着弟兄们跟我回山。”
回到蟠龙峰,褚霸跟夏一凡、柳惠、许志洪商量之后,任命才俊杰为炮兵中队副队长,投降之人全部充当了炮兵。
吃过晚饭,柳惠和夏一凡手拉手绕到蟠龙峰后山,寻到一处平坦之地,过了一套拳,各自找块岩石,盘膝打坐。不久,夏一凡睁开眼睛,瞧见柳惠正向自己耸鼻子、眨眼睛,全然是一副小儿女调皮之态,不禁脱口说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个小姑娘,不对,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怎么就会指挥打仗呢?”
柳惠眯缝起眼睛,嘻嘻一笑,道:“指挥打仗不难,我只要动动脑子,几乎不会吃败仗。”夏一凡道:“说得轻巧,打起仗来,谁不动脑子?鬼子不动吗?可动来动去,不是血本全亏,便是狼狈逃走。”柳惠道:“我才没那样神呢!”夏一凡道:“几仗过后,大家都当你是位神通广大的仙女呢!”柳惠咯咯笑道:“那你仔细看看,我像不像仙女呀?”
夏一凡故意把眼睛瞪大,把她从头看到脚,最后把目光定在她如花的脸庞上面,摇头道:“不像,一点都不像。”柳惠听了大为失望,双手捂着脸,目光透过指缝,叫道:“不让你看了。”夏一凡笑道:“因为你就是仙女。”
柳惠两手缓缓分开,双臂上举,如鸟张翼,道:“讨厌,才不是呢!”
此时,日落西山,夏一凡朦朦胧胧中,瞧她娇柔之态,极为妩媚动人,心头不禁一荡,起身张臂走过来。柳惠右手在头上方画了一个圈后指向左边,轻声道:“别闹,大师姐来了。”夏一凡心下一惊,象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放下手臂,垂头退回原处坐下。
柳惠忍住笑,暗暗为自己的捉狭而得意。夏一凡久久没有听见脚步声,偷眼瞟了一下,不见大师姐身影,问道:“在哪呢?”柳惠瞧他眼光浮动,跟小偷不两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我吓唬你呢!”见他又重新站了起来,忙收敛笑容,说道:“师兄,不闹了,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夏一凡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什么事?”柳惠道:“师兄,几仗下来,大家都把我传神了。之前,我跟你说要指挥打仗,你不同意,我还使了小性子,那只不过是想证明一下,我指挥打仗不会比别人差。眼下已证明了,若再这样下去,时日久了,不但褚大哥成了空架子,你在队伍中也会没有地位。”叹息一声,又道:“我毕竟是个女孩家,不宜太过出风头,以后打仗的事儿,我不管了。”
夏一凡初听这话,喜挂眉梢,心想:“从攻打各村落炮楼开始,大小战斗已发生十几起,每一次她都主动担任指挥官,把自己亮在一边,这次她主动提出,我正好把指挥权揽过来,也不怕她跟我耍小性子了。”正要同意,又一想:“每次战斗,惠儿筹划周密,半点纰漏没有,换做我呢!绝难做到,何况许志洪、大哥和队员全都信服于她,我若把指挥权接过来,吃一次败仗,将声名扫地。”心中矛盾,委实难以表态。
柳惠瞧他脸色一会儿喜,一会儿忧,所思不定,便知其所想,笑道:“师兄,以后指挥打仗,有我挺你,别人不会不服。”
夏一凡摇摇头,又思忖一会,才下定决心,起身缓缓走到柳惠身前,道:“你不能交出指挥权。”抬手捧着柳惠略带惊诧的脸庞,说道:“若论带兵打仗的资历,我、褚大哥、许队长三人,你那个都比不上。不过,若论用兵、布阵、谋略、指挥,我们三个人却远远不及你。远的不说了,单说昨晚驱蛇赶敌和今天打埋伏这两件事,谁能想得到呢?除了你,我估摸再无人能想出这等奇招妙法。惠儿,褚大哥是江湖豪客,许队长对你敬佩有加,他们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因此,你不用顾虑太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俩不会有什么想法。至于我嘛!当然有想法了,为这想法,我常常吃不好、睡不好……”
柳惠推他一下,笑道:“你吃得饱,睡得香,骗谁?”夏一凡向后趔趄了一步,道:“不说吃,单说睡,你看我睡得可好?”柳惠音低如蚊蚋,轻轻的道:“你自己睡觉睡得香呢!可跟我在一起,你又搂又抱,又……你烦人,我不说啦!”
夏一凡心头一热,上前一步,把她头搂在胸前,道:“我第一个想法,便是想早点跟你成亲。”一句话说完,一只手按在她背上,并不住地游动。
柳惠玉颊如火,娇羞不胜,低声道:“咱俩成亲跟不成亲没什么区别,每天……你说说第二个想法。”夏一凡道:“抗日自卫大队要设立指导员一职,由我来担任,我要在队伍里开展党的工作,把党的思想传播给每一个人,让大家知道,咱们为谁打仗,为谁流血牺牲。”柳惠听他这几句话说得刚劲有力,便笑道:“那由你担任好了。”
夏一凡道:“你负责指挥打仗,我负责队伍管理,不出一年,一支铁军便会在鲁中大地,名扬四方。”
柳惠受他情绪感染,眼放精光,说道:“方才,我说那些话,自己也是很矛盾,我怕自己放手后,你和褚大哥不顾人死活,盲目硬拼,徒做无谓的牺牲。像攻打蓝皮洼,炮击之后,本应该用枪把躲在角落里的敌人打死,可褚大哥性急,偏偏就下令冲锋了,你也是蠢蠢欲动,结果白白死了两人。师兄,打仗要多思多虑,视情形而定,要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要考虑进去,这才能减少牺牲,甚至不牺牲,才会万无一失,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