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来临前,Queen在肖恩的陪同下正在日本东北沿海城市的一处小山坡上选景,青松滴翠,草色如茵,美景当前,女人脸上却无一丝愉快的表情,哪怕一星半点也无。远目的海水尽头,一条靓丽的银线在渐渐向岸边舞动靠拢,向巨龙一样挥洒翻腾,卷缚云雨。
怔怔的看着它,女人的眼光有些迷离。Queen扬起指间,“肖恩,你看那海线多美……”有些错失的眼配以微倾的头,肖恩看看醉了。跨拉跨啦,林子里一群飞鸟莫名惊起。他回过身,顺着指向望去,柔和着脸色:“是,很美!”你的心什么时候也可以像海一样放开……
灾难就在这时发生了,及目之处,海水奔突过绵延的防护堤,气势汹汹的朝这边奔来。“是海啸!快走!”肖恩拉起Queen的手,可是触感间却有一种执拗在拒绝。“就这样不好吗?”本就很轻的声音被地表传来的一阵晃动震荡成无数碎片,飘向正飞速向这里靠拢奔涌的波涛。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肖恩一急,朝Queen大喝一声,拉起她就向高处山坡跑去。几个趔趄之后,正常的思维渐渐回归,Queen发现刚刚的一刹那自己有多傻,仇还没有报,那些伤害过、抛弃过自己的人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她怎么能死。
地表深处传来一种微波的震颤,开始很小,却在短短几秒内迅速扩大为地动山摇。仿佛一只久困的巨兽刚刚被放出来一样,恨不能将一切摇裂震碎。Queen跑得有些吃力,脚上一双随时平底鞋,却是一双羊皮浅口样式,薄薄的底部踩在布满坚硬瓦砾石块的山路上,生生将疼痛直接转移到脆弱的脚底。
当疼痛渐趋麻木,肖恩总算把她带到了小坡的最高处,一棵足有三人环抱粗细的古树在风雨中也显得异常飘摇。肖恩向下看看依然不断漫起的水面,咬咬牙,解下腰带。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对Queen说,“如果我们能活下去,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Queen还未及反应,肖恩已经双手用力一托,把女人举到离地面最近也最粗的一根枝杈上。“接着,把自己绑在树上。”肖恩说完,将手中的腰带抛向半空中的她。有惧高症的Queen还在眩晕中,怀里就突然蹦来一条腰带。坡下的海水正在逼近,鼻间已经开始流窜海水那咸湿的气息。
就在这时,记忆中一个角落的声音突然蹦现在她脑海。“当你身在高出,向上看,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又是那个男人,那个令她仇恨噬心的男人,但也正是这个男人,在这关键的一秒救了她。Queen试探着把自己的身体用皮带固定在树枝上。
几次紧张的错手后,她终于把自己的大腿同树体绑缚一起。“SEAN,我好了。”Queen像个得胜将军般张大胆子低头向肖恩报告,可是,她宁愿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幕。肖恩微笑着向她挥挥手,来不及告别,便被凶悍的海潮夹带而去。那最后一抹笑容似乎还在嘱咐:要幸福啊,要幸福啊!
彻骨冰寒的盐水没过小腿,不断侵吞猎食着女人身上的热量,可是她早已懒得去动一动腿,向枝桠上移动一丝。“肖恩不见了,肖恩消失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墨天……”喊出最后一声名字后,Queen便跌进了一片黑暗与刺骨中,沦落、丧失。
……
听到门内的动静,我探进头去,艾森叔叔和丹在做什么?艾森为什么压着丹,丹,你别怕,不要叫,我来救你。我悄悄将门缝推开,正要溜进去,恰巧撞进丹的眼底。咦,为什么丹尼尔的眼睛和平时有些不同,好像多了些什么。我试探着颠了颠从门口拿起花瓶的重量,刚想走过去,丹的眼神却瞬间清明几分,他紧抿着有些白的嘴唇,隐忍的朝我摇摇头。
我正犹豫着,艾森那冰冷的声音爆裂般的在我耳边炸开,“你来干什么!给我出去。”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养父,实际上的主人,我向来是畏惧的。有些瑟缩的向后退了半步,但丹尼尔的眼睛迷离在空中时,我又坚定的向前迈出几步。“Queen,别过来!”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哑,但他的喝止还没传到我这,两句白花花交叠一起的躯体就生生闯入我的眼前。
我,落荒而逃……
记忆的碎片如蝴蝶破裂的翅膀,纷飞着在脑子里翻腾。
剑桥校园内初吻来的那么意外,不经意间就被他轻易掠去。我羞红了脸,在英国略微潮湿的空气中奔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一条潺潺流淌的青溪阻在面前,我这才停了下来,扑通一声体力不支的坐到地上,还好地上的草地软软厚厚的,并没有摔伤自己。
顺着水溪缓流的方向,我放眼望去,一座石砌的小桥正静静的跨河休憩,宛如一个含羞带怯的少女。“又见面了,康桥!”。虽然对于八岁前的事情已经丝毫忆不起来,可是脑中对汉语的热爱让她深深迷恋于中国文学。
“你怎么跑这么快!”王墨天呼呼的喘着粗气,足有二十秒后终于赶到我身旁,一屁股坐下。
他的气息与丹有着明显的不同,古龙里一丝男人独有的体香若有似无的招摇而出。我些害羞,往一旁蹭了蹭。
他却不以为意,气息平稳后,舒缓的嗓音慢慢的吟唱起来:“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
低沉的声音夹带着浓厚的感情吟出,我心头像是被小锤敲了一下,为之一荡。王墨天念完后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这是《再别康桥》里我最喜欢的两句。”
一股波澜在我心头腾然而起,因为这两句也是我最爱的。
刚刚跑的过快,帽兜被风股的重新落回脑后,头绳早已不知藏匿到哪个角落,我一头银发自然的散落于外。
“为什么要把头发遮起来?”王墨天问。这人真奇怪,怎么那么多为什么?我不做回答,偏过头去不理他,可是有的人即使没人理,也不会冷场。
“是不想被人注意吗?”王墨天见我不应,仍然好脾气的做着自问自答游戏。“……”刚刚平息的心再次狂澜骤起,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我想除了丹,目前只有他懂了。
“可是如果不想过于引人注目,为什么不把头发染掉呢?”为什么不,不自觉的又回归到这个纠缠我许久的问题,我知道答案,那也是我一直不敢触及的答案。仿佛这发色就是自己同过去唯一的牵绊,一旦染了,就变了,再也寻不回、找不到了。
突然一股憋闷用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我不舒服的扭扭身体,站起。走到康桥的围栏旁,我惊喜的发现,那艘几年前坐过的白杉木小船竟然还在。“想坐吗?”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自己身旁。
听到这话,我有几许兴奋溢在眼里。他的手极自然的拉起我,朝下河道的石阶走去。我安静的站在河岸,脚旁就是默默流淌的溪流。王墨天挽着袖子,解开绳索,缓缓的把船推入河道,“上去吧。”他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对我说。如果我能说话的话,我真想对他讲:你流汗的样子很好看。
小船载着我们颤微微的下了河,船体随着王墨天那略显笨拙生硬的渡法慢慢的前行,且船走的还有些不稳。
王墨天略带担忧的看了看我,我朝他摇摇头,表示没事。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王墨天再次吟唱起那美丽的诗句。动人的吟唱、静谧的溪水、迷离的夜空,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美好。天为盖,地为庐,穹窿之下,除了满天星斗外,就只有岸上的三两灯光发出孤独的微弱。已经深夜十一点了。
我把胳膊向外套的七分袖里缩了缩,伦敦的昼夜温差果然很大的。
畏冷时,王墨天的衬衫外套轻轻的披在我肩上,“虽然不厚,多一层能暖和些”,他说。我感激他的细心,并没拒绝。岸上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了,我指了指了指,示意他停船靠岸。
小船咚的一声停靠在岸,王墨天率先跳下去,随后朝我递过手。略微犹豫一下,我的手便被他强势的握紧掌心。很温暖。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很正常,意外却偏偏在下船的一刻发生了。
当我借着王墨天的手劲一步跨下船时,小船惯性的摇晃让身体不稳的产生一股前倾力,披在肩头的衬衫就这样轻轻滑下她的肩头,朝涓涓细流里飞去。
感到肩头布料滑过的触感,我反射性的回头去抓,于是自己就这样华丽丽的搅乱了一溪宁静。
好在岸边的河水只有齐腰深,可即便这样,抓衣服时,我还是被灌了几口水。
……
刺骨的感觉真实的从腿下传来,Queen倏的张开眼。入目之处,一片汪洋。肖恩已经不知被狂狷的浪潮挟持到哪里,她前所未有的无助。昨日那双接住自己的手没有踪影,而陪伴自己的肖恩也生死未卜。“如果不是自己任性,一直想着报仇,肖恩也不会……不对,是王墨天和凌家的错,这些年我所生受的都是你们给我的,只要我不死,我就要报复。啊!!”
几只乌鸦在半空久久盘旋,睨着地上众生在悲苦中挣扎,这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