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等我赶到医院时,孩子已经没有了,而那个肇事的司机也趁乱逃跑了。”丹尼尔低沉的嗓音吟唱般将忧伤的情绪播撒在天台并不算宽广的空间里。“如果不是肖恩,也许我们现在就见不得Queen了。”想起当年手术室前那个满身血迹的男人,丹不禁一阵扼腕惋惜,恐怕那样倾心对她的人,除了肖恩,再难遇到第二个了。
早预料到了肖恩与Queen的交结,可当事实真正摆放面前时,又显得过于残酷逼人。胃部一阵紧缩的痉挛,王墨天蜷成一团,将所有痛苦尽数包裹进甲壳的最深处。再次趋直时,他脸上已经一派平静。“Queen以后就交给我吧……”他看向丹,而丹却遥遥的看向远方,关于他的这部分,自己已经倾囊相告了,至于能否帮助他打开Queen心里的结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而那些与墨天无关的部分,丹一阵咬牙,那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事情,那是属于两个女人间的战争。
经过了几天的高烧后,Queen的病情总算逐步稳定下来。手放在额头试了试,王墨天沉重几天的心总算放松下来,终于不烧了。他长出一口气,抬起有些虚浮的步子,朝楼下走去。今天买点什么给她呢,权衡着是肉类的鸡丝粥还是甜品类的桂圆莲子粥的时候。他踱着步子出了病房。
阳光透过百叶窗帘的缝隙碎碎的漏了一床,床上的人安静的眠着,房间也很静,只有打氧机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在空间内奏鸣。吱呀一声,一道门缝裂开的声音悄悄撕碎了房间的静谧,一个人缓着脚步走进来。即便刻意,但尖细的后跟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依然有些铿锵。
凌沁站在床头,看着曾同自己情如姐妹的女人,又一度威胁自己地位的女人,百感交集,心中七七八八的调味罐子捣在一起,最终混集成一种味道——苦涩。“姐姐,我来看你了!”像被什么魇镇一样,她坐在床边的一把小木凳上开始呢喃。
“姐姐,你干嘛要回来呢,那个世界不好吗?现在你回来了,要我怎么办……”梦呓的声音盘旋在房间低矮的上空,暗涌渐生。
一年之前,凌沁悄悄进入唐天大楼的地下车库,在一辆车牌为SB989898的车前她顿住脚步,黑色车门咯嗒一声打开了,唐天从车里款步走了出来,西装依然笔挺,发丝一丝不苟的整齐分到头一侧,再搭配他那张招财猫式的笑脸,一个完美的商人形象就跃然出现在视野中。
“你找我有什么事?”依然的笑眼,但吐出的话却带着无限伤寒。唐天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原本卑微的打渔妹,等待她开口。凌沁垂着头,右脚尖支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打击。今年新款的莱尔斯丹女鞋独特的在鞋头部装饰了一块银色的金属片,取铠甲之意。切片触及地面发出铿铿的声响,在空旷的地下略显的有些慎人。
似乎做好某个决定,声音倏的停掉了。凌沁慢慢抬起头,看向唐天,眼光带着毫无畏惧的意味似乎要把他看穿。唐天有些意外,因为女孩儿与最初的那个渔妹实在相去甚远,他似乎预感到什么,就站在那里,静静等候她来印证。果不其然,凌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干了!”
内心的澎湃就像是决堤的大坝,一旦开了口,那波涛就不可抑止的奔涌而出。凌沁说完这句,似乎卸下了心中一块巨石,她鼓起勇气,目光直直的与唐天对视。“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也不希望你再让我帮你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想想她偷偷交给唐天那些香奈儿服装的设计图,凌沁又是一阵心悸。
“想退出,可是游戏才刚刚开始啊!”依旧保有惯常的微笑,唐天戏谑道。“我能做的已经全帮你做了,你还想怎么样!”想想她和女王姐姐拍的那条唯美的MV,以及最后夭折于自己一手造成的香奈儿盗版事件,她有些后悔。
“好吧,我唐天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既然你无意继续,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唐天的回答大大超出了凌沁的预期,她本以为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手。她张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天,此时唐天已经重新钻回车内,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唐天轻飘飘一句话飞出来,却将凌沁刚刚燃起的希望尽数熄灭,连丝毫火星也没留下。
唐天说:“真正的凌小姐回来了,你这个假的也是时候退场谢幕了。”凌沁的整个身体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僵直,“你,你说什么?”“凌家真正的女儿回来了,就是那个Queen……”话音被阻断在紧闭的车门外,但却依旧清晰明白的震撼着凌沁的心。
“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吗?”凌沁对着床上一脸平静的Queen,面目有些丑陋的狰狞,她继续着:“当时我就在想,既然命运安排我来做凌家的女儿,为什么还要安排你出来搅乱我的生活呢!这对我有多么不公平!曾经我指天誓日,再不让自己回到过去那种比流浪狗高贵不了几分的卑贱生活,这个誓言也不会因为你而打破。”
此时的凌沁有些癫狂,她舞蹈着长指,在空中乱挥着张牙舞爪,叙述着当年由她精心导演的一场阴谋大戏。
那天,凌沁清楚的记得是七月七日,一个极为乞巧的日子,那天,她第二次见到王墨天——当下Queen的男朋友,凌家的准女婿,“凌沁”的未婚夫。这是他回国后首度回家,几个家长看着并排而立的凌沁和王墨天,都高兴的合不起嘴。吃过晚饭,王家二老就催促着儿子带着凌沁出去玩。
出门前,王父特别把小儿子王墨非扯到一旁,嘱咐一番,大致意思就是说,儿子啊,你能闪就快点闪,不要做电灯泡了。王墨非面无表情的接受了训导后,依旧冷着一张酷酷的脸走开了。三个年轻人在酒吧喝了一会儿酒,墨天想早些回去,他有些惦记Queen。没有恋爱过,永远不能理解那种时刻想粘在一起的牵肠挂肚,此刻他是三分柔肠七分念,真想立刻飞奔回去。
“天天哥,你有事吗?”凌沁歪头问。墨非心中暗自鄙夷之后,又有些失落:她就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对我说过话。“哥,我肚子疼,去个洗手间!”墨非有些丧气的垂头离开。“他怎么了?”出国求学多年,墨天对这个孪生弟弟已是相当陌生了。
“他啊,总是人来疯,你不知道,之前他最爱欺负我,你回来后,他倒是收敛了,天天哥,你能回来真好。”凌沁睁着一双状似天真的大眼睛,一脸激赏的看着墨天。嘀嘀嘀的短信声吸引了王墨天的注意,他丝毫没有留意凌沁紧盯他手机的怨毒眼光。
信息很简短,只有两个字——想你,他扣上手机,嘴角扬起一抹刚好的弧度,恰到好处的诠释了他此时的幸福。“凌沁,我有事先走了,你是我把你送回去,还是你和墨非一起?”心情的愉悦连带着语气也轻快跳脱起来。
“哦,我等墨非吧!”凌沁别开眼,试图去忽略那刺眼的幸福。王墨天就这样走了,留下凌沁一人在吧台边形单影只。突然,一抹精光从她眼中瞬息滑过,她拿起手袋,朝门口走去。王墨非耸着肩膀从晦暗的走廊里出来,刚刚位子上早已空无一人。“刚刚这里的俩个人呢?”他有些激愤的拎起一个BARTENDER的脖领问,有些噬人的眼神将小酒保的灵魂都快吓飞了。“刚、刚刚结账走了……”瘦弱的男生在墨非铁拳下瑟瑟的指指门口,哆嗦声音说。
哗地松开领口,无视着仓惶逃离的酒保,他端起凌沁留在吧台上还没来及收走的残酒,猛地灌了一口。
虽然只是小吮一口,但弥足的酒香依然随着话语泛滥在脸旁,“……你立刻拿相机来霞飞路,255号附近的电话厅,嗯,十分钟。”挂断电话,凌沁朝对面一脸流涎的地痞说,一会儿你就从那里出来,然后抱住我。从情节到拍摄,直到送走那名记者,凌沁这才有些轻松。
前面不远处就是家门口,她突然有些疲惫,格子窗帘里,嫩黄的暖光倾洒在远处,可丝毫温暖不了凌沁的心。她将衣服撕出挤出稀烂,这次调整好表情,敲开了家门。
凌沁凑到Queen脸旁,“你都不知道第二天的报纸有多精彩——《疑似豪门女被流氓强暴》,这个标题给劲吗?哈哈哈,你不知道,妈妈跪在地上求墨天时,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几声诡异的笑声过后,凌沁又有些虚弱的坐在床边。“可就是这样,他还是不肯娶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哪点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