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盯著成千云看了半天,也没有开口说话,真叫千云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忐忑的微微施了一礼,然後轻轻开口道:“姜……姜先生好。”
这话一出口,似乎提醒了姜尚一般,他老脸一红,亦拱手还礼:“姜尚失礼了。”
“异士有何见教?”子辛瞅瞅千云,又瞅瞅姜尚,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仍客客气气的笑著说。
听到子辛开口,姜尚显得有些惶恐,“适方才吾看这位姑娘,不像是个身负道术之人,但眉宇之间竟自有一番太清气息,倒像是已经修道大成的。似这等来历不凡的女子师出何门,吾一时间想不明白,故而失神,还请大王恕姜尚失礼之罪。”
“喔?”出乎姜尚意料,子辛对自己的话所表现出感兴趣的程度,居然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姜异士单凭这面相便能断定,这女子确实来历不凡?”
“吾虽道行浅薄,但毕竟是昆仑山玉虚宫门下,这点眼力,应当还是有的。”
“哈哈,姜异士切勿见怪,孤并非信不过你的眼力,只是这位姑娘来历的确是非同一般,孤想多听听玉虚门下的见解。”子辛看出姜尚似乎对自己的问题有所不满,不禁豪爽的再次拍了拍他的背,“今日溪边得遇如此大贤,真是我大商之幸事。来人呐,传令下去,多扎营一宿,孤要和下大夫好好痛饮几杯,为下大夫接风!”
听出纣王已经封自己为下大夫一职,姜尚不禁面带得色,行礼谢恩。他本是一介布衣草民,瞬间已有高官之位,也难免喜动颜色,同时暗暗思忖师尊所说自己虽仙道难成,但却有大福缘享受人间权势富贵的话,果然在此应验。
成千云听到这里,则是出了口气。看来,姜尚并没有把自己修炼的狐媚之术看穿,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之前轩辕牙所说自己已经得成正果这点确实所言不虚,纵然再怎麽修炼狐媚之术,毕竟自己已经具有仙体,不会被当成妖精了。
不过,若是姜尚遇到了妲己,会不会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呢?一旦识破妲己之後,又会引发什麽事端?回营路上,成千云不免杞人忧天起来。
当晚,营中自有一番热闹不提,唯有一人暗暗咬碎了银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妲己。自从随军返回朝歌以来,纣王还从未来见过她一面,反倒是带著那个成千云到处转悠溜达,今晚营中设宴款待前来辅佐纣王的异士,自己亦是没份出席,反倒是那个女人……
“芗颐,大王那边宴席已经开始?”妲己的语调虽然表面平静,却暗藏怒气。
“是,易寒烟回营换了衣服也去了。”芗颐垂首答道。若不听她们对话内容,单看她和妲己交谈时的行止,亦不失仪。
和妲己交谈的这个芗颐,当然就是之前侍奉千云的那个宫女。妲己乃罪臣之女,因此是孤身来到商军营中,身边并无仆妇丫鬟侍奉。千云听从夏禹瀚的建议,把身边的宫女芗颐送到妲己身边伺候。反正她这个现代人,根本也不适应这种身边有人随侍的生活,而且这样没人打扰还方便她随时和夏禹瀚交谈。她当然不知道,夏禹瀚的这个建议背後其实另有一番缘故。
以夏禹瀚看来,能把这个会威胁到千云安全的神秘女子打发远些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这番安排,倒也正中了芗颐和妲己的下怀。
“……那易寒烟在大王身边,一直都是如此?”掩住满心不忿,妲己故作淡然的问道。
听了妲己的问题,芗颐垂首淡笑,“岂止如此,就连商军攻打冀州前召开军议时,她也在座呢。我看,大王对她可是宠信有加。最近她情绪稍有萎靡,大王就特意带她到溪边戏水,这才遇到了今天这位姜异士。”
“难道说,她的身份莫非是大王的宠姬?”妲己不屑的勾起嘴角。不知怎的,她巴不得自己这个疑问是事实──即使这事实可能会给自己的後宫争宠之路设置一道巨大的障碍也没关系。
谁知芗颐轻轻摇了摇头。“大王待她虽然亲近,却仍守礼。若是大王还未得手的女人,恐怕更棘手些。苏小姐如要从事,也须得小心这个易寒烟,她乃是传说中的天降之女,在大商朝中身份颇为尊崇,还是不要与她为敌才好。幸好据我观察,这个丫头心无城府,对我们倒是没什麽威胁。”
“这我自然省得,”妲己对芗颐要自己对易寒烟多加退让的说法很是不满。“你家主子的托付我自然会办得妥妥当当的,这你大可放心。你在商王宫多年,想来对後宫情况一清二楚,不妨说给我听听。”
“後宫王後姜氏,是东伯侯姜桓楚之女,西宫贵妃黄氏,是武成王黄飞虎之妹,东宫贵妃杨氏,是大夫杨任之妹。大王在还是王子时,姜氏为他育有两子,年龄尚小。不过登基之後,还没有妃嫔为王室诞下骨血,加上大王登基时日还短,并没有册立太子。请恕奴婢冒昧,但若苏小姐能抢先诞下王子,必能宠冠後宫,我主则可大业在握,届时大事可成。”说到最後一句,一向淡然的芗颐,脸上漾起一种狂热的神情来。
妲己毫不客气的给狂热的芗颐泼了一瓢凉水:“我此次入宫虽然是为了帮助你家主子,可不是你家主子的奴才。争宠後宫之事我自有打算,就算我看得起你些,多问你两句,你也不要打算给我指手画脚的出什麽馊主意。否则的话,休怪我不给你家主子留面子,对你不客气。”
“是……奴婢逾矩了。”被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惊人恐怖气势所震慑,芗颐不由得一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妲己心有所感,不禁颦眉叹了口气,暗道:小崖,这一切,你都得多加忍耐啊……
夜色掩映下,一缕银蓝色光芒一闪而过,仿佛不愿停留似的,飞也似的消失在了妲己的帐旁。
王帐之中,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接受纣王赐酒的姜尚突然拧起了眉头。
坐在姜尚身边的黄飞虎注意到他神色异样,不禁问道:“姜先生?”
这姜先生的称呼是被成千云刚刚在酒席上推广开的,商朝还没有先生一词,之前子辛听千云称呼得新奇有趣,追问了一番始末由来,著实把成千云为难得够呛,只好解释为是称呼比自己先出生的年长贤人的专用词,有向对方请教的敬意。虽然这个不甚准确,倒也还说得通,“高人”姜尚听了也十分受用。
不过成千云也是那会儿才知道,这位看起来还是个中年美大叔的姜尚,确实堪称姜太公──他老人家的高龄已经八十有六了。就是放在现代也能算是个高寿老人的姜“大叔”,啊不,姜爷爷,在商朝更是老寿星老神仙般的存在了。这使得他在纣王心目中的评价又高了不少。只有熟读了《封神演义》,深知姜尚那点家底的千云吐槽乏力:据书里所说,姜子牙乃是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最废柴的一个弟子,学道多年,都只会点粗浅入门的道术,这样的就算高人的话,那她成千云都可以当神仙了……呃,好吧,人家大商不就是把自己尊为什麽天降之女好吃好喝好招待了吗?
可是很明显,成千云再次被小说原著误导了。她总有种错觉,自己是穿越到了封神演义的世界。然而事实并不是那麽一回事。所以她不断的出现认知失误,然後大吃一惊,也就不是什麽稀罕事了。所以理所当然的,她也小看了眼前的姜大叔。
姜尚顾不上回答身边武成王黄飞虎的问题,而是面色凝重的兀然起身,站到了子辛面前,神色凝重的看著帐篷顶端。“有妖气……”
“妖气?”成千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後营的妲己,脸色一变。
姜尚却无暇旁顾,而是郑重其事的先从怀里掏出一串贝壳形状的东西来,质地却像是白玉。姜尚先取下一枚递给纣王:“此物名唤玉贝符,请大王将此物握在掌心。”
随即他又转向黄飞虎,递过四枚贝壳道:“这四枚玉贝符请武成王选四位将士握在掌内,要体格精壮胆气十足的,然後分立大营东南西北四角,行事要快。如今那妖孽仍在大营流连未去,恐对大王不利。今天吾势为大王除此祸患。”
原来,这玉贝符乃是从元始天尊的玉虚宫“毕业”时,老师元始天尊赠给姜尚的赠别礼物,既可在遇敌时自保护身,并传讯到昆仑山,又可以此设阵。不过此物虽好,却只有十二枚,每枚也只能用一次。现在刚下山不久他就拿出来用了,可算下了血本。
当然,姜尚这麽卖力捉妖是有原因的,自己初来乍到,就受封下大夫,恐怕回到朝歌难以立足,天幸在这里遇到了妖精,而且这股妖气明显对纣王怀有恶意,若是能除了这妖,自己也算报答了纣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