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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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十巫的预言(1)

绿色象征着生命,在绿色中活着的人一定都十分地长寿。

十巫堡的确是一个绿色的世界,谁又能想到这个十巫堡竟然都是用竹子建成的,一片竹林的环绕之中,分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四间竹屋,中间则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的中央横着有两口清彻的泉眼,碧绿色的水欲满还休。

广场上铺满了竹叶,绿色的地,绿色的天堂。

每一间竹屋都被架起有一人来高,却看不到任何支点,只是斜斜的几级台阶通向竹屋外的廊台。

在那间面南背北的竹屋中站着一个身材瘦长的紫衣怪人,还有十个矮小粗壮的老头。

紫衣怪人正是冥魈府的捕快蛮蛮,那十个老头则是十巫堡的主人十巫医。

十巫医是绝对长寿的人,有多少岁数了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所幸的是他们还都记得自己的名字,分别是巫咸,巫即,巫颁,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

十个人的面貌装束极其相似却各有不同。全都披着一件用朱笔画满了符咒的橙色道袍,雪白的长须直拖到地上,根根顺滑见肉,手中拄着一根弯曲着的竹杖,杖头上用一根红线系着淡黄色的济世葫芦。

自从当年鬼谷子带着乾坤八卦图战胜了阴屠,他们仿佛也松了口气,于是本来已经是身如槁枯,现在倒也壮实了许多,面庞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在这长久的岁月中,他们一直生活在这绿色的世界里,无风无雨倒也落个清闲自在。

但清闲自在的日子随着席方平的到来即将过去,灾难马上就要降临。

鬼谷子的失误造成今日阴屠的复活,这是十巫医不愿见到的事情,但席方平的到来证实着这一切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南宫小子此时还躺在这间竹屋的一张竹床上,好在他的身材较为矮小,否则十巫堡里的床实在是难以享受,这也是蛮蛮一直站在那里的原因之一。

蛮蛮站在竹屋的中间,他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要眼看着南宫小子的醒来。

南宫小子当然没有死,他只是累了,累得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他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

蛮蛮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切,就在南宫小子陷落在流沙之中的那一刻,夕阳也陷落在远方的山坳之中,夜行的蛮蛮终于复苏了。

蛮蛮随着南宫小子一起落在了这片流沙的下面,他却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十巫堡。

没有人想到,神秘的十巫堡竟然在一片流沙的下面,这也是阴屠寻找十巫堡始终未果的原因。更没有人想到流沙的下面竟然会有另一个天堂,一个用无数翠竹点缀的世界。

若非亲眼所见,蛮蛮也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看了看天空,竟然见不到半点流沙的痕迹,当时夜色已起,蛮蛮是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的,因为他那双眼睛就是夜的眼睛。

见到十巫医后,蛮蛮那双夜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了,因为他第三只眼睛被十巫医摘除了。

十巫医摘除的是一只充满了魔性的眼睛,是被邪恶的冥魈王种下的魔根。

魔眼被取下的时候,蛮蛮的魈冥符变成了粉末,被十巫医洒在广场中央的一口井中,说这样蛮蛮就再也不会被魔性困扰,他也可以象他的祖先那样在白日里与邪恶的阴屠作战。

但蛮蛮并不轻松,因为席方平还在沉睡,南宫小子也在昏迷之中。

蛮蛮还有许多问题不太明白,但他实在问不出来,因为十巫医一直忙于施救席方平的生命。

陪着昏迷中的南宫小子,蛮蛮已经等了很久,终于十巫医回来了,他们回来的第一句话是:生死全靠他自己了,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蛮蛮知道他们所说的是席方平,看来席方平被恶龙的魔牙咬得真是不轻,就连十巫医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十巫医对自己的医术是十分自负的,这样丧气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但这次说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席方平不想活过来。

再好的医师也救不了一个不想活过来的人,十巫医曾竭尽全力地挽救席方平的生命,但中了魔毒的席方平却执意地想去会见他的父亲。

那是一条死亡的道路,没有人能拉着他走回来。

席方平想死,但南宫小子却绝不想死,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件未曾完成的事情,那就是救下席方平的命。

为了朋友的命去赴死很容易,但为了朋友的命不死却很难。

南宫小子累得几乎到了死亡的边缘,但他又跑了回来,只是为了看一看席方平是否还活着。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席方平,而是另一双眼睛,一双幽暗中透着神秘的紫色的眼睛,那是蛮蛮的眼睛。

蛮蛮似乎恢复了人魈地冷酷,他那双眼睛显得很吓人,盯着苏醒过来的南宫小子。

南宫小子睁大了眼睛的头一句话是:席大哥呢?

蛮蛮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十巫医,突然间,他好象感到十个老头的眼神中少了许多医师的冷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慈祥。

十巫医笑了,巫罗是第一个走过来的:哎,小子,还认识我吗?

南宫小子看着床前这个身高不足三尺的白胡子老头,实在想不起来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但看他一身道袍上画着奇奇怪怪的红色符道倒觉得这身装束有些滑稽。

十巫医中的老大巫咸走了过来:老十,只是一面之缘,他怎么能记得呢?南宫小子,我们都是你的师父。

南宫小子刚刚醒来,心里一直惦念着席方平的生死,没想到却被几个老头认作了徒弟,这令他十分地生气。

但最惊讶的却是蛮蛮,蛮蛮实在没有想到,严肃得令人有些敬畏的十巫医竟然是南宫小子的师父,以他们的身份当然不会胡说。可是两者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蛮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向后退了退身,站到一边去了。

南宫小子倒不以为然,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十巫医所说的话。他从床上蹦了下来,站到十巫医的眼前,虽然是少年身材,却也比十个老头高出了一头之多:你们是我师父?

十巫医同时点了点头。

南宫小子问:那我怎么不记得?

十巫医相互看了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巫颁道:你是在梦中跟我们学的本事。

南宫小子笑了,他可不相信作梦还会跟别人学本事:你们就是十巫医吧,我知道你们救了我的命,但也不能逼着我认你们做师父啊?

巫咸看着南宫小子依然不相信的表情,不觉笑了:那好,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出来,证明你不是我们的徒弟。

南宫小子点点头。

巫姑走上前一步:我来问吧,你偷南宫齐家的东西被送到了衙门,你是怎么跑掉的?你又是怎么知道南宫齐就是你的父亲?在南宫齐家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天天都在做梦,梦里你去哪儿了?你各种逃生的本事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你的挎包里有一根天蚕蛛丝,那是从哪里得来的?如果这些你都忘了,那好,我问你这十巫堡神秘难寻,你凭什么能找到这里来,又凭什么能破解开十巫堡开启的咒语?

巫姑说完了,他闭上嘴笑眯眯地看着南宫小子,其它的巫医也都不言不语地看着他,蛮蛮在他们的身后作为一个局外人也琢磨着这一切。

南宫小子则傻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说实话,这些问题其实一直都在困扰着南宫小子,他从来就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多逃生的本事,仿佛这一些都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运用起来非常地自如。

当然,更没有谁能够告诉他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这次来十巫堡,他头一次感到自己的固执,仿佛真有一种力量在指引着他,即便失去了无颜的梅雪鹿,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地怀疑过自己。

静,周围的静,静中的绿色,看起来是那么熟悉,南宫小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自己仿佛睡着了,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梦中反而更加清晰,竹屋,竹床,竹桌与竹椅,还有十个长须拖地的小老头。

梦,梦中的奇遇,也许有时候那是真实的,只是回到现实的时候,人们自觉地将梦中的一切化为了乌有,一些都是虚幻,但这虚幻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

南宫小子睡着了,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蛮蛮,蛮蛮似乎正在冲着他笑,蛮蛮的脸总是那么僵硬,即便笑起来也是如此,虽然不是很吓人,但总觉得那笑中隐含着一种似事而非的神秘。

南宫小子此时才真正地发现蛮蛮的第三只眼睛消失了,他刚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蛮蛮将那枚紫水晶递了过来:留个纪念,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南宫小子伸手接过那个紫水晶,触手之处,柔若如水,没有任何的份量,他正感到奇怪之时,蛮蛮接着说:我已不需要它了,魈冥符已经主宰不了我了。

南宫小子问道:为什么?

蛮蛮笑了:你的师父替我化去了冥魈王的魔咒,我已经是个正常的人魈了。

南宫小子惊奇地问:我师父?

蛮蛮点点头:当然,你难道真的不记得了吗?

南宫小子当然记得,记得这绿色的世界中还有十个白须拖地的老头,但现在那些老头在什么地方呢,这间会客的竹屋里除了他和蛮蛮再空无一人。

南宫小子走出门去,他看见了自己。

一个睡在竹尖上的小孩,蓝布的破衣,竹枝为床,竹叶当被。

这个小孩如此的亲切令南宫小子走了过去,脚下的竹叶很厚,踩起来软软的,更有一种轻浮的感觉,这轻浮的感觉又是令他如此的熟悉。

走到那根细竹的下面,南宫小子抬起了头仰看着竹枝上沉睡的那个小孩,面目清秀,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南宫小子很清楚那就是自己,因为他看到了小孩的眼睛,睁开的一双带着恐惧的眼睛。

南宫小子不会再有任何疑问,因为这双眼睛自己也曾拥有过,那是在衙门的狱中。

南宫齐家的厨房临着后门,南宫小子从墙外走过,阵阵香气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饥饿,好不容易等到夜半时分,他从一棵靠墙的大树爬了进去,摸进了厨房。

厨房里其实只是一盘炖得烂熟的牛肉,香味随着热气散开了,令南宫小子本来已快虚脱的身体突然之间仿佛有了力量,他几乎是扑了上去,抓起盘中的牛肉大嚼起来。

但就在他的身后,一个家人也扑了上来,不是扑向牛肉,而是骨瘦如柴的南宫小子。

南宫小子见到了慈眉善目的南宫齐,南宫齐笑了,端上一盘酱得十分香美的牛肉,当时的南宫小子忘记了害怕,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直到他吃出了异味,与此同时,他看见了捂鼻的家人和大笑的南宫齐。

坐在牢狱中的南宫小子疲惫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这是他第一次偷东西,结果就被抓了起来扔进了大牢中。

内心满是惊恐的南宫小子靠墙坐在那里,身下的稻草发出一种恶臭的霉味,一扇窗户将夜色洒了进来,淡淡地星光却不能扫除南宫小子心中的恐惧,那生锈的窗棱时刻透着一种死亡的味道。

南宫小子睁着无神的眼睛想到了死去的父母。

南宫小子是个弃婴,他飘流在护城河中被一对好心的农户所收养,十几年的日子虽然很苦,但在他的童年中却充满了温馨,但随着一次战乱,他的父母死于非命,从此南宫小子成了一个流浪的孩子。

他四处走,无吃无喝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若不是南宫齐家的那盘牛肉,也许他早已死在了街上,然后被人拖死狗一样拿去掩埋。

南宫小子不想死,更不想饿死在这座无人理会的牢狱之中,于是他挣扎着起来走到了那扇铁窗的前面,窗子很高,他反而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他突然有些绝望,这种绝望不是无吃无喝的绝望,而是失去自由的无奈。

十几岁的南宫小子从来也没有失去过自由,现在却被关在这个潮湿阴暗的牢中,行走不过九尺的空间里。

南宫小子要逃走,他害怕死在这里,于是他拼命地向上爬着,直到多次失败之后,他的双手抓住了那扇窗户的铁棱。

那个瞬间,铁棱传达出的是一种温暖,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全无冰冷的感觉,这种温暖显得如此地奇妙,南宫小子觉得死是美好的。

但他却又否认了自己的死,因为他看见了绿色,生命的绿色中没有任何死亡的痕迹。

这绿色给了他新生的力量,这力量却又轻松得令他浑身舒适,躺在竹枝之上,他看到了自己,一个南宫小子从一间竹屋里走了出来,走到了这根翠竹的下面。

南宫小子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竹下发生的一切。

十个长须拖地的小老头在教着一个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练习着什么,一招一式,一个动作,一个手法。

慢慢地,南宫小子觉得迷惑了,因为那一招一式他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一个动作与一个手法看起来又是如此地玄奥,他失去了信心。

失去信心的南宫小子再也躺不住那翠嫩的枝头,他一个翻身掉了下来。

南宫小子闭上了眼睛,但心中却比睁开时还要明亮,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牢狱之中沉睡的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窗外那翠绿的色彩,他走了过去,竟然一跃而出,生锈的窗棱变得如此宽大。

南宫齐家,南宫齐在痛哭地叫他儿子,他却无动于衷,这无动于衷直到他目睹着南宫齐的沦落。

席方平一张善良的脸以及席大路在床上痛苦的辗转。

蓝色的索命的钩在空中飞舞带来了荧紫色的扑天盖地的魈硭。

死在泥沼中的梅雪鹿被一片黄白的沙漠所覆盖。

这一切都在南宫小子从青竹上掉下的瞬间所闪现,是如此的真实,如此地不容置疑。

在落地的刹那间,南宫小子终于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那十个白须拖地的老头与少了第三只眼睛的蛮蛮,自己仍然躺在一张翠竹制成的床上。

蛮蛮仿佛真的松了口气:醒了就好。

但语气中还是有股阴冷的感觉。

南宫小子一辘碌身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下子跪在了十巫医的面前:师父。

十巫医笑了,巫咸道:这孩子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叫咱们师父?

南宫小子一听此话愣了,他看着蛮蛮,蛮蛮的表情并没有变,但眼角中却也是闪过一丝纳闷。

南宫小子忙说:不是你们在梦中教我的本事吗?

巫真道:梦中的事情岂得当真?

南宫小子急道:可是刚才你们还……

巫抵打断了南宫小子的话:刚才我们一直在救你的命。

蛮蛮道:不错,小兄弟,你太累了,刚才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现在醒过来就好了。

巫姑淡淡地说:梦与非梦,何必强求,顺其自然,无法亦有法,无为亦有为,尽在虚与空之间。

巫彭道:不错,梦中所示未必是假,眼前所见也未必是真,真真假假看得太明白就是魔生道灭之时。

巫姑与巫彭所言南宫小子并没有明白,看他们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确是在对着自己说的,但他心中已然清楚,此时认不认师父无关紧要,面前十个老者是不是自己的师父似乎也无关紧要。

既然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南宫小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蛮蛮也想到了,他们看着这十个奇怪的老头。

巫罗笑着:你们要问席方平的情况?

南宫小子与蛮蛮一同点了点头。

巫礼道:道家无为而制,我们出手也是无济于是,席公子的生死皆为他自然之本性,恐怕还得等等。

等,南宫小子可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急急地奔了出去,看见了在广场对面的那间竹屋,翠绿的色彩上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色,那里就是十巫医炼丹医伤的地方,想必此时的席方平正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