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台阶距离并不近,但魏图腾手中大棍将自己完全甩了起来,眨眼间就跑了过来,不容分说,横扫一棍。
三名恶龙侍者知道魏图腾的厉害,不敢硬接,都向后退去,回到了台阶之上。
卢生得以喘息之机,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魏图腾站在他的身前问道:你没事吧。
卢生咬了咬牙,此时他的伤口正在流着血,神智也有些地疲惫,虽然是站起身形来,但脚下打晃,并不稳当。
卢生道:没事。
魏图腾救下卢生却放上来自己那边的五名恶龙侍者。
这五名恶龙侍者没有向观前过去,而是冲向了魏图腾与卢生。他们知道,此二人一死,观前那七名道士根本就不堪一击。
其实,现在的卢生也是不堪一击,他感到神智越来越模糊:咱们退到观里吧。
说着,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倒,多亏魏图腾左手伸得及时。
魏图腾看到这个局面,知道再战下去,自己也许能逃得性命,但观中最后这八个人是必死无疑了,所以也只好同意。
他们的打算是不错的,但恶龙侍者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八名恶龙侍者齐齐地围了上来,将两人围在了当中。
魏图腾只好左手扶着卢生,右手持棍乱打一气,阻止对方地进攻。
恶龙侍者倒也不敢冒然向前,只有一些不知死活的邪人冲了过来,魏图腾终于杀开一条血路,扶着卢生来到观门前,与那七名道士合兵一处。
九个人逼开眼前的敌人,冲入观中,随身将大门紧闭。
上了大栓之后,外面的邪人一时还难以冲开,九个人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卢生看着魏图腾艰难地说着:咱们支持不了多久,此观必破。
魏图腾恨恨地说:也不知道路奇轩那小子干什么去了。
卢生苦笑一下:他必然去叫我师叔陈抟老祖了。
魏图腾恼怒地说:什么师叔,置你们不顾,他还称得上师叔吗?
卢生摇了摇头:不会的,师叔叫你们来的目的是翦除阴屠,绝不是保护这个终极仙观,我想在明白了,终极仙观他已经放弃了。
魏图腾道:一个破道观,不要就不要了,何必要为它死那么多人呢?
卢生突然口吐鲜血,停了一下道:你不明白,对于我们中原人说,有时候一个东西要比生命更重要。
魏图腾还要说些什么,只听得大门巨响,门上平添出几个钩头来。显然是外面的邪人与恶龙侍者在撞门。
此观门由红松所制,厚有半尺,可见对方的力量并没有半点消退。
卢生急道:你快走,去找我师叔去。
魏图腾也不再犹豫,伸手抓起卢生道:必须一起走,你们也别守着这破观了,跟上我。
他后一句话是对那七名道士所言,道士们知道此门根本就守不住了,也只好跟在后面。
九个人刚离开那道观门,只见观门轰然倒塌,带动了两边的高墙也塌下了大半部分,这一声巨响正是路奇轩与陈抟老祖金华洞听到的第一声巨响。
烟起石碎,木屑飞扬。此时天早已黑成一团,但山下的火光依然映衬着红色。
在这混乱的红色中,邪人们如蜂一样拥了进来,他们向着前面的九个人追来,在他们的身后,八名恶龙侍者依然是迈着坚定地步子走了进来,他们显得更是可怕,强大。
九个人跑进三清正殿的前门,绕过三尊泥像,来到了后门,魏图腾将卢生交于那七名道士:带着他先走,我来断后。
那七名道士保护卢生要紧,也不多言,带着卢生向后退去。
邪人入殿,正面是三清尊者的泥像。
道界的三清大帝分别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
此三尊泥塑慈眉善目,仪态威严,虽然只是泥土之身,但双目中自然流露出一个神圣不可侵的力量。
邪人本是魔性所制,冲出正殿见到这三尊泥像不禁都立在了那里,一时间竟然有了一丝恐惧。
但令他们更为恐惧地是这三尊泥像竟然在一瞬间仿佛活了过来,高大的泥像突然间向他们扑了过来,直挺挺地砸了下来。
邪人们没有半点防备,被这三尊泥像砸死不少。
不用说,推倒泥像的自然是站在身后的魏图腾,这也便是金华洞中听到的第二声巨响。
魏图腾本是蛮人,他根本不知道道教中三尊的地位,在他眼里,这三尊像如同荒山上的巨石一样,巨石可砸猛兽,自然泥像也可砸邪人。
若大一个正殿三像倒塌,掀起的尘土充满了整个大厅。
后面的邪人一时间倒也不敢向前,恶龙侍者站在正殿门外也不再走进去。
魏图腾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也不可久战,见此正殿烟尘弥漫,倒也阻止了邪人的追击,于是便从后门接着追赶卢生等人去了。
当魏图腾跑进偏殿的时候,他愣住了。
因为他竟然看到了一道水做的门。
在鬼谷子与黄帝手指之间形成了一道水做的门,水帘泛着红光,看不到里面任何东西,但荡漾的感觉依然存在。
只见卢生在七名道士的搀扶下立在那里,看着这道水门在发呆,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道中道,天上道,七月十五鬼门关,生死乾坤一步间。
声音很小,但嘴动却很快,魏图腾根本就听不清楚,只是发现卢生越念越快,越快这几个字就念得越混乱,越混乱他的精神好像就越萎靡。
魏图腾问道:这就是金华洞入口,为什么不进去?
一名道士答道:金华洞是历代掌门的禁地,我们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魏图腾大怒,什么破规矩,难道让人都死在这里吗?卢生……
他用手推了一下卢生,卢生突然间仿佛被人从梦中惊醒。
魏图腾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
卢生惨然一笑:我们没有资格进去。
魏图腾点点头:那好,我魏图腾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人,与那帮家伙一起死虽然有些丢人,但情势所迫。也没有办法,既然不让进,那毁了它,也不能让外面的那些人进去。
说着,魏图腾举起了大棍。
卢生忙伸手拦住了他道:砸了它,我师叔与那个路大侠可能也出不来了。
魏图腾瞪大眼睛说道:那让我怎么办?
卢生看了看那七名道士,郑重地说:这道水门从来没有长久立在这里,每一次师叔进去后,水门自动消失,这次没有消失恐怕就是让咱们进去,也不算违了道规。
这七名道士与卢生亲如弟兄,他们看着卢生,感觉到他的言语有些言不由衷,但还是相互点了点头。
卢生一笑,转头对魏图腾说:水门太小,不知你能不能进得去。
魏图腾笑了:进得去就进去了,进不去大不了与外面的那些混蛋拼个你死我活。
卢生听了听,邪人的脚步已经慢慢地近了,他笑道:还是试试地好。
说着,卢生拽着魏图腾走到水门前:试试,就怕你不敢。
魏图腾不屑地说:有什么不敢的。
于是迈步走到水门前。
就在这个时候,卢生出手了,这一次卢生几乎用尽了全力,在魏图腾的身后全身一撞。
魏图腾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一下子就跌进了这道神奇的水门之中。
卢生站稳了身形,他这一撞用力过度,嘴角又沁出血来,即而他狂笑起来:掌门师训不可违,你们想进去吗?
卢生这一举动显得十分地可怕,七名道士都呆在了那里。
此时,邪人与恶龙侍者终于闯进了偏殿之中。
生死乾坤一步间,那道水门的后面只是一个狭小的平台,平台下便是兵冢的台阶。
魏图腾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卢生全力一撞,进入水门后并没有站稳,偌大一个身躯竟沿着兵冢的台阶直跌了下去。
魏图腾质量庞大,根本就收不住,至落到金华洞中,好在皮糙肉厚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刚想大骂卢生几句,却看见这个大厅里的路奇轩。
路奇轩与陈抟老祖的比试只进行了一招,这一招已经分出了胜负。
两个人几乎是同样的招式,同样的一剑刺出,受伤的却是陈抟老祖。
在出招之时,陈抟老祖占得先机,剑势也是极快的,路奇轩自知自己是必死无疑,但就是手中的轩辕帝血剑刺出的那一瞬间,他感到了剑尖地受阻,那是用躯体阻挡的力量。
路奇轩睁大了眼睛,在他的眼前,在他与陈抟老祖之间只有一柄剑身,寒光闪烁的轩辕帝血剑。
承影剑,剑随人心,有影无形,此时,这柄剑不但无形更无影。
陈抟老祖就在承影剑即将刺在路奇轩身上的时候,撤去了剑形与剑影,此一招是空剑。
当路奇轩发现陈抟老祖所使的只是一式空剑的时候,他大吃一惊,轩辕帝血剑却已收不回来了,只能匆忙中手腕一抖,剑走偏锋,斜着刺进了陈抟的前胸。
陈抟老祖面带微笑,却更是几分沮丧地自言道:可惜!
轩辕帝血剑距陈抟老祖的心脏偏出一寸来。
即便这样,此剑势也足以致命。
路奇轩双唇微颤:为什么要引我出剑?
陈抟老祖用偷袭的假象引路奇轩出剑竟然是为了要死在路奇轩之手,这令路奇轩想起陈抟曾说过的话,“我要用你的剑杀了我”。此话现在看来果然应验了。
陈抟老祖的身子显得极度地虚弱,但面色却转出一种少有的红晕。
路奇轩伸手扶住已经站立不稳的陈抟老祖,但轩辕剑却是不能拔出的,此剑一拔,陈抟立毙无遗。
陈抟老祖看着路奇轩道:你这一次应该刺我的心脏,否则会后患无穷的。
路奇轩根本不明白陈抟什么意思,他抱着陈抟一字一句地问:你甘愿死在我的剑下,是不是我哥哥的死你心有愧意?
老人想到死,尤其还要死在别人的手里,大多都是这样的原因,所以路奇轩才有一问。
其实路奇轩此时心中十分懊丧,没想到自己却杀了姬飞峰的师父,他只希望陈抟老祖说出心中的愧意,自己的懊丧之情也可减轻点。
但陈抟老祖没有说,他只是一个劲地笑着。
自从陈抟老祖被阴屠魔性所惑后,由于还未至死期,在陈抟的内心中一直较量着两种力量,魔性与道德。
这两种力量时而此消彼长,时而又相互交措,令陈抟老祖苦不堪言。这几日来他时时想到自杀,想到自刺心脏了却一生,但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
陈抟老祖英雄一世,但他却是一个真正地怕死之人,他只想再多活几日,但这几日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人已变得全无道家风范了。
由于魔性所扰,所以在卢生带着路奇轩进入偏殿的时候,他逼卢生自寻死路,他无意中说出了路奇轩青魂的身份。第一次偷袭路奇轩也是魔性所使。
但心中道德未泯,他还有的愿望是不能死后做阴屠的走狗,阻挠路奇轩等人继续剿灭阴屠。所以他告诉了路奇轩逃生之法,即那个水池可通向龙人国。后受轩辕帝血剑的霞光所扰,他一时摆脱了魔性,只求一死,要借路奇轩之手毁了自己心中之灵魂,这样死后也就不会受阴屠的操纵,但没有想到的是路奇轩最后手下留情,剑走偏锋没有刺中他的心脏。
不过,有一件事令陈抟老祖十分不解,就是眼前这个路奇轩本是阴屠的青魂之身,为什么他能将轩辕帝血剑拿在手中。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陈抟知道现在他只有等死了,还不如让死来得更快些。
陈抟老祖面部的表情非常地怪异,他的笑中隐藏着令路奇轩无以捉摸的东西:这个水池通向龙人国,龙王敖畅会帮助你们的。我死之后,让我与这终极仙观共存吧。
说着,陈抟突然伸出手来,紧握住轩辕帝血剑的剑身,用力一拔。
陈抟老祖手上流着血,胸口的剑伤立即血流如注,在路奇轩的怀里,死去了。
魏图腾从地上站起来,正看到一个老人在路奇轩的怀中死去,他走过来问道:你杀了他?
路奇轩慢慢地站了起来,根本就没有回头看魏图腾,只是伸手拿剑,没想到剑身攥在陈抟老祖的手中,却是异常地牢固,他只好轻轻地掰开陈抟的手指。剑身上没有留下一丝血痕。
路奇轩回头看着魏图腾道:卢生还活着吗?
魏图腾盯着路奇轩问:你也要杀他?
路奇轩摇摇头:卢生还活着,咱们就一起出去对付那些邪人,卢生若死了,咱们就走。
魏图腾这才脸上带出笑来:活着。
两个人向兵冢的台阶走去。就在这个时候,金华洞里突然仿佛是塌了一样,墙皮震裂,大块的石头落了下来。
两个人走到台阶跟前时,早已没有了道路,所有的兵器都被埋在了里面。
兵廊成了真正的兵冢,路奇轩与魏图腾无路可走。
卢生与七名道士看着眼前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早已料到这一战的结局了,但此时八个人都是面无惧意。
卢生轻轻地说:七星阵法。
七名道士仗剑立即摆出了七星阵,只是偏殿里很狭小,阵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冷血摆了摆手,示意邪人退后,只见另外七名恶龙侍者走上前去与七名道士立即战到了一起。
冷血无珠的眼睛在看着卢生,卢生也紧紧地盯着他。
在他们的中间,七名道士与七个恶龙侍者如同鬼魂,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以致于卢生与冷血之间倒相互盯得很紧。
冷血道:你们输了。
卢生紧站在那道水门前点了点头:不错。
冷血问道:陈抟在哪?
卢生笑了笑:里面,如果你能进去的话。
冷血点点头:没想到人界里倒有些英雄。
这时,一名道士突然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卢生连看都没有看,还是盯着冷血。
冷血道:死了一个。
卢生脸上挂出了一种凄凉地笑:还会有下一个的。
话音未落,又一名道士横死在地上。
冷血接着说:让开那道门,你们可以不死,终极仙观还会存在。
卢生笑了,伴随着又是两声道士倒地的声音:终极仙观已经不复存在了。
冷血不再说话,他突然行动起来,进入战团,瞬间,另五名道士也横尸在卢生的眼前。
此时的卢生面对着八名恶龙侍者和地上七具道友的尸体,他的脸上依然是没有一丝的惧意,面部的肌肉甚至比恶龙侍者们更为冷峻。
卢生突然问道:我听说人死之后,魔界会将人训练成邪人,是不是这样?
冷血点点头。
卢生接着问:只要这个死去的人心没有受损?
冷血还是点了点头。
卢生笑了:我不会成为邪人的,因为我是这里的掌门。
说着,卢生突然出手,手法如钩,象索命的钩,狠毒异常的钩,钩向了自己的左胸。
一抓之下竟然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流着血,一颗心脏鲜红无比地他手中跳动,恶龙侍者们虽然眼力不行,但对眼前一切好象了如指掌,即便他们手法恶毒,但还是一时惊在了那里。
偏殿里静寂无声,只有一颗****的心脏在跳动。
卢生浑身颤抖着,却没有任何迟疑,一脚踢翻了供台,台上的蜡烛立即将帷布点燃,他狂笑着,出双拳将左右的鬼谷子与黄帝像击得粉碎,随即纵身跃入水门之中。
像碎,水门消失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以冷血为道的恶龙侍者们竟然没有一点阻止的机会。
等他们清醒过来时,只听见卢生的狂笑,在笑声中,卢生似乎在重复说着什么:只有掌门能进入这道水门……
笑声,混浊不清的言语充斥着整个偏殿,就象那燃起的大火一样令人恐怖。
观毁人亡。
卢生一心成为掌门,心中的魔性也成全了他,在临死之前,他终于如愿了。但卢生毁心脏,断了灵魂,自然不会受阴屠所控成为一个邪人。
死就是简简单单地死去了,随同着心中的魔性。
终南山的大火烧了七天七夜,仿佛成了一座真正的火山,山脚下簸箕谷中的火,山腰上终极仙观的火,直将终南山顶的终年积雪融化了。
七天后积雪化为水,汇成河,终于浇灭了这场大火。
从此,终南山平白地矮了三丈有余。从此,终南山,这人界中道家的第一圣地也为魔界所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