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幻不敢怠慢,纵身一跃,将整个身子好象一下子掀了起来,头下脚上,手中的索命钩刺向地面。
地面并没有敌人,这一招的目的就是要让鞭子缠在钩上。
龙公主当然明白,手中鞭子被索命钩缠住,那只能一个结果,兵器被力量大的一方夺去。
软兵器是不容易撤招的,金刚软鞭真的缠住了索命钩。
屠幻的力量肯定要比龙公主大,这是勿庸置疑的,但他却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当两件兵器缠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身子还在半空之中。
半空之中的人是无法发力的,龙公主却没给屠幻丝毫的机会,手上用劲,竟将屠幻连人带索命钩一下子抡了起来。
屠幻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招势使得那么快,更没有想到一支纤细的胳膊竟能将自己抡了起来,匆忙之间,他赶紧使出了千钧的坠术。结果他又上当了。
龙公主手中的金刚软鞭在这瞬间突然变得滑溜异常,从索命钩上整个地滑了下来。
本来就是抡在半空中,再加上千钧的坠力,屠幻一下子飞了出去,身子重重地砸在旁边的一堵墙上,直撞得那堵壁落尘纷飞。
见屠幻摔在了地上,龙公主刻不容缓,手中的鞭子再次击出。
金刚软鞭,本是软兵器,但却是由妖仙岛的金刚所制,具有碎石的硬度。这一鞭若砸在屠幻的身上,他确实也难以承受。
但龙公主扬手之时,鞭梢后摆,却再也不动了。好象被人拽住了似的。
回过头去,龙公主看见了抓住鞭子的人。
黑衣人,冷血,恶龙侍者的首领。
在他的身后,另外六名恶龙侍者一排站立。
自从终南山一战,卢生在冷血面前自尽之后,冷血就知道那道神奇的水门后藏着通向龙人国的秘道。
龙人国,那是恶龙侍者们的家,想起那里,八个恶龙侍者的心都在痛。
冷血虽然受恩于阴屠,此次再入人界有灭万物生灵之意,但他毕竟是龙人国的少国君,他也不想让龙人国毁于一旦。
不是为了龙人国的百姓,而是为了他自己。
冷血不想成为一个没有民众的国君,更不想成为整个龙人国的敌人,所以他率领着其他七个龙人来到了龙人国。
来到东海龙都后,恶龙侍者们便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声音,路奇轩与魏图腾。
卢生火烧终极仙观,砸碎了鬼谷子与黄帝的像,纵身跃入水门那一刻也是金华洞倒塌的那个瞬间。
路奇轩与魏图腾本想出洞助卢生一臂之力,但洞体倒塌令他们根本就出不去了。
卢生以肉体之躯和那些上古的兵器一起进了兵冢。
路奇轩与魏图腾却跳进了金华洞的水池之中。临行之时,路奇轩将龙头杖还有承影剑都带上了,魏图腾则背上了陈抟老祖的尸身。
水池之中并没有水,两个人仿佛到了一个无尽的光彩的玄道,周围一束束彩色的光线向后退去。直到一股碧蓝的色彩浮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龙人国。
玄道的出口在龙宫的地下室里,路奇轩与魏图腾见到的是一个手里拿着夜银珠的老人。
看到了夜银珠,龙王知道等待的那一天终于到了。
陈抟老祖的尸体在东海底下火化了,七月十五日子时的东海泛着红色,奇异的光从水下照了出来。龙王向火中扔了一个东西,他告诉站在身旁的路奇轩与魏图腾:龙宫中火化掉的人都是有不死之身的。
路奇轩信了,他当然不希望陈抟老祖死去。
但那火燃烧得非常邪呼,以至于路奇轩与魏图腾都感到了一丝困意,无法阻挡的困意。
两个人要睡了,在眼睛将要闭上的时候,他们看到龙王走进龙宫之中向八个穿着黑衣的人下跪。
路奇轩没有一点反应,他终于闭上了眼睛,魏图腾更是早已睡去。
八个黑衣的人当然就是恶龙侍者,他们在冷血地带领下并没有直接现身,而是单独地见到了龙王敖畅。
冷血只提了一个问题,敖畅就决定还政于他。
冷血的问题很简单:听说你有了一个女儿,她好吗?
敖畅没有半点犹豫,将龙涎香扔进了火中。
龙涎香本是龙人祭祀之时所点的香火,但对一般人类却有着催眠的作用。
冷血没有杀路奇轩与魏图腾,因为他看到了一条彩船从海面上驶来。于是就将两个人关在了后宫的牢中,屠幻则装成龙人国朝内大臣引着姬飞峰与无颜上当。
冷血没有费一点力量就将路奇轩等四人关进了牢中,但他没有想到龙王虽然是爱女心切,但这个龙公主却是女中豪杰,血性刚强不亚于一个男人。
此时她面对八个恶龙侍者毫无惧色,手中的金刚软鞭反而攥得更紧了:你们一定就是恶龙侍者了。
冷血点了点头,屠幻从地上爬起,走了回来。
龙公主咬着银牙:好吧,那你们就动手吧。
冷血说话的语调永远是那么地冷:你比你父亲强。
不错!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接住了冷血的话。众人看过去,只见龙王敖畅手里持着剑,大踏步地走了来,在他的身后跟着许多龙人士兵。
看到此景,龙公主异常惊喜,看来父亲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爹……
龙王一摆手阻止了龙公主,他对着冷血说:你答应过我的。
冷血并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惊讶:你也答应过我。
龙王点了点头:我会兑现的。
龙公主一听此语,心中十分生气:爹,你……
龙王转脸看着自己的女儿:本以为鱼肠一出,父女之情也断肠,没想到你还没有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龙人国已经不是你的家了,去妖仙岛吧。冷血说话算数,他会放你走的。
龙公主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龙人国落在他们的手里。
龙王的表情抽搐着,但他还是平静了下来,慢慢地说道:如果你不走,一切都晚了。
龙公主愣了一下,她实在不明白父亲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但冷血却已经听了出来,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让她去妖仙岛报信是不是?
龙王对着龙公主苦笑:其实这场仗我也不想打的。如果你能先赶到的话还是让他们先避一避,我真不想见到咱们妖族自相残杀。
龙公主此时才知道父亲的良苦,但她还是不明白,以己方之力,完全没有必要怕面前这八个瞎了眼睛的龙人,难道父亲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赎罪而完全将正义抛置脑后了吗?
龙公主咬着牙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牢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路奇轩等人走了出来。
路奇轩等人刚刚被龙公主的使女们救醒,身体是极度的虚弱,手中的兵器仿佛也只是勉强地拎着。
当看到面前站的恶龙侍者时,他们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身子,睁大了双眼,四团怒火在燃烧着。
冷血冷笑道:现在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杀你们。
魏图腾手中的大棍举了起来,很缓慢的动作被姬飞峰一下子拦住了。姬飞峰对冷血道:你会后悔的。
路奇轩抓紧了手中的轩辕帝血剑:你们现在就后悔了。
说着,他的剑直奔冷血的胸前,出剑慢,脚下更慢,自己的胸前却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空档。
冷血听风避开了,路奇轩收势不及,向前一个踉跄。
龙王敖畅快步走到四个人的面前,大声地说:与其这样战死,不如保护妖仙岛的安危,陈抟老祖也就死得其所了。
若在平时,路奇轩根本就听不进这样的话,但陈抟老祖死的他的怀里,那一幕令他无法再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他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
龙王看了看女儿:你带着他们走吧。
龙公主看着自己的父亲,她真不明白父亲倒底是怎么想的,但她知道,父亲既然要将龙人国交给恶龙冷血,那么他就已经不是自己的父亲了。
龙公主咬了咬牙,使劲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任何话,向着人群外走去。
龙王的那些手下都闪开了一条道,路奇轩等人跟在龙公主的身后。
路奇轩走过恶龙侍者的跟前,他停了下来,想要说些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口来,代替的是一声长叹。
恶龙侍者们静静地站在那里,此时他们显得异常的威严。
看着这些人走了,龙王仿佛终于舒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杀他们?
冷血答道:英雄永远是死在战场上的,他们是英雄,但我没有想到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龙王一愣:可怕?
冷血答道:对,能忍受屈辱的英雄最可怕了。
龙公主的彩船徐徐地从空中掠过,向着那三层水界升去。
龙王看着彩船,他放心地点了点头对冷血道:你真不怕妖仙岛得到信息有了准备?
冷血摇了摇头:我只怕他们跑了。但妖皇不会的,虽然他现在象个无用之人,但阴屠说了,当敌人压境的时候,妖皇才成为真正的妖皇,他不是一个懦夫。
龙王道:妖仙岛有三岛,成犄角之势,并不是很易攻下的。
冷血在冷笑:东海龙都浮于水面与他们比起来无疑就是一片陆地,更何况现在的龙人士兵已非你的手下所能比的。
龙王无语,现在的龙人国他只是一个傀儡,一个神智清醒的傀儡。
冷血接着说:我的承诺已经实现了,你的呢?
龙王苦笑: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说着,龙王手中的剑一横,剑身伸到脑后,手腕一动,仿佛如斩首一样,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这个自杀的动作竟然是出奇的快,脑后出剑,龙筋必断,龙王必死。
冷血没有想到龙王竟然在谈笑间就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更甚者,他这份果敢与迅猛着实有些吓人。
龙王死了,他带来的那些龙人士兵们却没有丝毫的惊诧,他们仿佛是中了邪一样地看着自己的国君在恶龙侍者面前从容自尽。
由于剑势太快,龙王头已掉,身子却还僵硬地立在那里,那柄削掉自己头颅的剑竟然横在了胸前。
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龙目圆睁,有些显得狰狞。
冷血叹了口气: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国王。东海龙都启航吧,重现龙人国的光荣!
说完,冷血大踏步地走进那些龙人士兵中间,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殿前走去。
战舰上的龙人士兵们在忙碌着,准备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东海龙都成了一艘真正的战舰,庞大的战舰,所有龙人看上去都显得是那么缈小,一场与妖仙岛的战斗在所难免。
穿过三千丈水域,彩船已经浮到了海面之上。
海下东海龙都的剑拔弩张与海面上的风平浪尽形成鲜明的对比。
彩船中也十分地安静,没有一点声音,路奇轩等人的伤势未愈,坐在甲板之上运功疗伤。只有魏图腾不会这种疗法,只好躺在甲板之上呼呼大睡,以养精神。
龙公主的心情自然是不能平静,虽然与父亲已经是削发断了恩情,但她的那颗心却根本就离不开龙人国。
此时周围一片平静,龙公主也有时间将所发生的事情仔细地想一想。
首先,她认为自己的父亲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之所以要归政于冷血那个魔头,也是因为当初有愧于人,这也算是英雄的做事,只是现在的冷血不配再当龙人国的国王,他一定会将龙人国引入灭亡之地。
想到龙人国要进攻妖仙岛了,龙公主着实又有些不明白,所谓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冷血要进攻妖仙岛,当然不要给妖仙岛任何喘气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一个报信的机会呢。龙公主实在想不通。
但龙公主知道,妖仙岛实在是不堪一击,妖皇意志消沉,玫公子整日里诗情画意,如何能面对强悍的龙人士兵呢?想到了玫公子温柔一面,龙公主心中确实惊喜了一瞬间,但玫公子难成大器却也是她所失望的地方。
龙公主有时常把玫公子与父亲做比较,玫公子的风流与父亲的威严成了最不相容的原因。
龙公主的脑海之中一时混乱之极,她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其中最令她痛心的莫过于与父亲青丝断情。她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父亲竟然会用鱼肠剑刺她,威严慈爱的父亲真的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吗?
龙公主不禁拿出那柄鱼肠剑在手中把玩着。
七寸剑身,剑气冲天,海面上海鸟在飞,发出一声声地长鸣。
鱼肠剑虽小,但重量却很大,剑身是欧冶子用陨铁所制,剑柄用了上等的玉石,本长有一尺三寸,但专诸刺王僚之时,王僚身着宝甲三层,剑断六寸,当时人们认为此剑已废,后来机缘巧合被人落于东海之中。龙王敖畅拾得此剑,亲手打制,让鱼肠之剑成为一柄名副其实的匕首之剑,削金断玉易如反掌。
由于剑柄由上等玉石所制,在微光之下,玉石就已显得极为透亮,在这透亮之中却有一片的浑浊。
龙公主看到这里大为惊讶,显然这剑柄之中藏有东西。
龙公主急忙试着拔动剑攒,果然可以拔下来的,里面则是一张薄纸,发黄的纸片很小。
龙公主站在船栏旁轻轻地展开了那张小小的纸片,上面只有五个字“先皇的诅咒”。
字是龙王所写,龙公主认得字体,但这可怕的字体深深地印入了她的美丽的眼睛中,那双眼睛在这个瞬间显得极为恐怖,她仿佛通过字体看到了什么,也仿佛听到了什么。
海鸟发出长鸣,在彩船的周围盘旋着,太阳失去了颜色,看不清天与海的界限,那里模糊了,就如龙公主的眼睛一样地模糊。
龙公主紧紧地盯着那张小小的纸片,她要从那五个字中看出些什么,果然,在字的下面,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年青的父亲,英俊的父亲快步地走到一个床榻之前。
床榻之上是一个老人,形如槁枯的老人。
在老人的周围有一名侍者。
父亲跪在了老人的身边:陛下,借妖仙岛的力量叛乱已平,十三叛将被盘古大帝带走了。
那个老人看着龙公主的父亲,张着干裂的嘴唇:你知道的,是不是?
父亲慢慢地笑了:我知道什么?
老人道:冷血的身份。
父亲点了点头,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事到如今,我只能接着做下去了。
老人苦笑着:没想到龙人国会毁在你的手里。
父亲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也是龙人,只是想当这个王君罢了,我会将龙人国治理得很好,你放心地走吧。
老人一直在笑,笑得很痛苦,笑得很受罪。
父亲叹了口气:陛下,我不想让你再受罪了。
说完,他冲着旁边的那个侍者使了个眼色,然后背过身去。
父亲的笑凝固在脸上,他静静地听着,惨叫之声并不强烈,但在这间大殿里回响着,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在惨叫声中,老人的笑声里吐出几个字来,模糊不清的字。
父亲一下子睁开了双眼,他转过身去,冲到了老人的床前,老人的双脚流着血,双目圆睁,看来已经死去了。
父亲瞪大了眼睛问旁边的侍者:他说什么?
侍者的手在抖,手上一把血淋淋的刀,他显得极度恐慌,颤声说:他说,国王将失去自己的眼睛,邪恶在龙都漫延。
父亲愣在那里了,他想了一会,看了看旁边的这个浑身颤抖的侍卫:你看上去很怕。
侍卫点点头。
父亲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怎样才不害怕。
侍卫看着龙公主的父亲再一次点了点头。
父亲微微地笑着:忠实的侍卫会为主人殉葬的,葬礼一定很隆重!
说完,龙主公的父亲大踏步地向着殿外走去,在他的身后传来那名侍卫栽倒在地的声音,但他的脚步并没有停止。
龙公主看着父亲走出了大殿,她的手在颤抖着,那张旧纸片从手上飘落,忽然一声长鸣,一只海鸟疾速地俯冲了下来,从龙公主的身前将那张旧纸叼起升到了半空中,再一个俯冲,如箭一般地射入海里。
海面恢复了平静,太阳已落西方,东方隐约中有妖仙岛的影子,在虚无飘渺之间,显得十分地神秘。
龙公主呆呆地,在她的脑海中充满了邪恶这样的字眼,父亲,冷血,难道还有整个龙都,她不敢想像,此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要逼着她走,为什么父亲见过冷血之后没有立即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