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承宇听了她的话,满意地扬起了嘴角,看来他找了个好员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帮我去对面的餐厅叫一份快餐吧,我还没吃饭。”
“啊,您还没吃饭?等下又要胃痛了!”苏恩欣情急之下,没有多想就说了出来。名承宇自从工作以后就整天忙得天昏地暗,经常会忘记吃饭,所以就有了胃痛的毛病。以前,她一到吃饭时间总是会准时给他打电话,提醒他该去吃饭了。可现在她离开了一年,可能再也没有人提醒他准时吃饭了。
名承宇听着这声音,还有这焦急的语气,都是那么的熟悉,如果撇开眼前的这张脸不说,他会以为是恩欣在跟他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有胃痛的毛病?”他微皱着眉头,一脸怀疑地打量她。
“呃……是因为我看到过总经理的办公桌上放着胃药,所以猜的。”她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名承宇不再怀疑,或许只是自己太想念恩欣,所以才会一再把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当做恩欣。
“原来是这样,那你去吧!”他转身进了大门,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因为光是听着与恩欣相似的声音都能让他痛苦不堪。
呆立许久,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大厅深处,苏恩欣才惊觉自己的眼眶里竟然有温热的液体涌出。她多想对他说:“因为我就是恩欣,所以我知道你有胃痛的毛病。”可是,她没有勇气那么做,怕又被拒绝一次,惹来他更多的厌恶。也许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照顾他的生活,已是她目前最大的奢求。
十分钟后,苏恩欣拎着一个快餐盒走进办公室,发现名承宇正皱着眉头,脸色惨白地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苏恩欣一惊,慌忙冲过去,将饭盒一放,担心地问:“总经理,您怎么样?”
名承宇抬起头,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看来真是被你说中了,我现在胃痛得很。”
“药呢?吃过药了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在桌上找胃药,可翻遍了整张桌子都没有看到药瓶。随后就听到名承宇说道:“上个星期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苏恩欣一听,当下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没等名承宇反应过来,她已经风一般冲了出去。
不到十分钟,她气喘吁吁地拿着一个药瓶回来。名承宇完全没有料到,她竟然这么快就买了药回来。名氏大楼附近确实有一家药店,但是在两百米外,很显然她是以极快的速度狂奔过去的。
“快,快吃药!”
苏恩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时连说话都嫌气短。
看着她急急忙忙地拿杯子倒水,又打开药瓶,送到他的手边,这一连串熟悉的动作,让名承宇有了瞬间的错觉,他似乎真的看到了恩欣。
“恩欣……”他嘴里不自觉地叫了出来,吓得苏恩欣的双手一抖,手中的杯子差点掉下去。
“总经理,快吃药吧!”她强迫自己镇定,名承宇对她肯定会有熟悉感,可目前她并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自己就是苏恩欣,如果她现在承认,名承宇也不会真的相信,而且还会替自己惹来危险。
名承宇茫然地接过苏恩欣手上的药丸,放进嘴里,然后又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将药丸吞了下去。
停顿了片刻,苏恩欣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的脸色,他的脸色似乎稍微好转了一点。之后,她把饭盒打开,递给名承宇。
名承宇依旧没有说一个字,很顺从地接了饭盒,开始往嘴里送,可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瞥向苏恩欣,眼神中带着一些探究。
苏恩欣面带微笑,不着痕迹地与名承宇拉开距离,“总经理,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出去工作了。”说完,她行了个礼之后便转身准备出去。
谁知名承宇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听恩雅说,你是恩欣在西班牙的同学,是吗?”
苏恩欣的手一颤,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他终于开始要问她有关苏恩欣的一切了吗?他终于肯面对她了吗?
回过身,她看着他,眼神坚定。
“总经理会相信吗?当初我说我是苏恩欣,总经理不是也不相信吗?那么现在又何必再问呢?反正我就是一个习惯撒谎的人。”换句话说,名承宇根本就没有相信过她。否则,她上班一个多星期,他跟她的直接对话也不会只有那么几次而已。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她,即使有事要做也只会电话通知,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觉浪费。
名承宇被她说得一时无言以对,半晌之后才说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之前是因为恩雅告诉我,你冒充恩欣是为了趁机敲诈一笔钱,所以我才对你有点成见。”
“没错,苏恩雅小姐说的都是实话,而我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想为苏恩欣讨回一点公道。听说总经理跟苏恩欣是青梅竹马的恋人,然而,恩欣去世才一年,身为恋人的总经理居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跟她姐姐好上了,我想恩欣天上有灵,看了一定会很痛苦的吧!”她将内心积压多时的愤怒与不甘,借着这个假身份,全部说给了名承宇听。
名承宇,要是你对我还有一点眷恋,就不该这么快和苏恩雅好上。
再一次,名承宇哑口无言。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不是恩欣,但是她却说出了恩欣想说的话。终于,他泄气地放下筷子,整个人向椅背靠去。
“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替自己找理由,即使恩欣已经不在我身边,我也不能找恩雅替代。”
苏恩欣听了之后,忍不住眼眶酸涩,急忙撇过头,匆匆地走了出去。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她一直谨记着佐野滕的话,除非铁证如山,能够证明她的身份,否则就不能冒一丝风险。
接下来两个小时,隔着这一道玻璃门,门内和门外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心思工作。
下午三点,名承宇终于忍不住走出了办公室。这是他上任总经理以来,第一次没有名目地提前离开办公室。他在苏恩欣的办公桌前停住,说道:“索菲亚,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苏恩欣抬头,一阵惊愕。
“可现在是上班时间。”她本能地吐出一句话。现在他是老板,老板可以自由出入没人敢说话,可她却只是一名小小的员工,半途旷工是要被扣工资的。
“放心,没人会知道的。”他朝她微微一笑,那熟悉的笑容瞬间温暖了她的心窝。
“我……”苏恩欣犹豫了。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她不能跟名承宇单独出去,以免触景伤情。可感情告诉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她已经等待这样的机会好久好久了。
“听从老板的安排,就是你的工作之一。”见她犹豫,名承宇丢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正大光明地将她拉出了办公室。
乘的是总经理专用电梯,走的是地下停车场,正如名承宇所说,还真的没有人看到他们离开了公司。
苏恩欣坐在车内,仔细观察着车内的一切,车内的东西似乎与一年前一样,并没有改变。她告诉自己,车子没有改变,名承宇也没有改变,一直都是她的承宇哥。想到这里,她忽然心头一酸,忍不住湿了眼眶。
“你怎么了?在哭吗?”名承宇观察入微,只是眼角一斜就瞥见了她晶莹的泪光。
苏恩欣猛地吸了吸鼻子,笑说:“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恩欣。”她也没有说错,她确实是想到了恩欣。
然而她随口说出的一个理由,竟然让名承宇的脸色沉了下来。看来,苏恩欣在名承宇的心里,的确是一道难以抹平的伤痕。
她看着他的侧脸——这个最疼爱她的男人。多想让时光倒流到一年前,如果当时她不是那么坚持要去留学,那么结果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如果她能听从父母的安排,在国内读金融系,或许现在她和名承宇已经订婚了。如果……可是没有如果,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车子在市区转了一圈后,直接开到了郊外。看着路况,苏恩欣似乎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过,因为她是出了名的路痴,完全搞不清楚东南西北。小时候名承宇还经常威胁她,要是她不听话,就把她送到没有人的郊外,让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怎么?你担心我把你卖了吗?放心,我还不至于去干贩卖人口的勾当。”名承宇笑着说。他感觉和索菲亚在一起,似乎很舒服,很自在。或许因为她是恩欣朋友的关系,他总能在她身上找到恩欣的影子。
一听到“贩卖人口”四个字,苏恩欣就不自觉地想到了佐野滕。想当初在西班牙别墅的时候,她曾拿同样的话去问佐野滕,结果惹来他的朗声大笑。
想到此,苏恩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似乎对佐野滕的话记得特别清楚。
她的声音,她的眼神,甚至她笑起来的样子都像极了恩欣,有那么一瞬间,名承宇以为真的是恩欣回来了。
车子一路开到了沿海公路,苏恩欣这才知道,他是要带她来小时候的天堂。曾经在这一片海边,两个稚嫩的孩子向彼此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下了车,两人肩并肩漫步在沙滩上,沐浴着夕阳的照射。名承宇忽然问道:“你还记得这片海吗?”他似乎真的把身边的人当成了恩欣。
苏恩欣听了他的话,眼眶一热,泪水差一点又要夺眶而出。她几乎是哽咽着回答:“记得。那是名承宇和苏恩欣最初的天堂。”
最初的天堂!说得没有错,只是最初的。
“你也知道这片海?恩欣竟然告诉你这片海?”名承宇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忧伤。
然而,苏恩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喜欢你,喜欢你一辈子。’这是你说过的话吗?”
她实在是迫切想要让名承宇认出她,这样的好时机,没有苏恩雅的眼线,不用担心被发现,在这一片海边,她多么想告诉名承宇所有的真相。可惜,她没有证据。佐野滕说过,那段录音并不能充分证明苏恩雅就是凶手,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先想办法证明苏恩欣的身份,然后才能让苏恩雅原形毕露。
“这也是恩欣告诉你的吧?那是她十岁生日的时候,我在这里对她许下的承诺。可惜,这个承诺并没能延续一辈子。”名承宇说这话的时候,面朝大海叹了口气。接着,两人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苏恩欣望着他的侧脸,夕阳下,他满脸的红光,煞是好看。
“可是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呢?我只不过是换了一张脸,为什么你就不认识我了呢?难道你的承诺在现实面前那么不堪一击吗?”
苏恩欣说得很小声,像是自言自语,可还是让名承宇听见了。
他猛然转过头,看着她的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埋在心底已久的那一丝希望蠢蠢欲动,却又怕最后仍是一场空。
看见名承宇的反应,苏恩欣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太冲动了,她这么做只会让自己重新陷入危险的境地。
“总经理不用惊讶,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你对恩欣的忠诚度而已。”她微微一笑,这是让名承宇放松的理由,同时也断绝了自己冲动的念头。
名承宇闻言一愣,紧张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僵硬地一笑,“原来是这样。如果没有看到你的脸,那一次在名港数码城听到你的声音,我真的以为是恩欣回来了。”他的眼底掠过一丝失落。
苏恩欣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海边,直到夕阳消失在海面上,晚霞染红了整个天际。一年不见,此情此景,只是换了一张陌生的面孔,竟然变得那样遥远。她突然觉得,其实他们早已找不回最初的天堂了。
天色渐渐昏暗,正当苏恩欣准备起身的时候,名承宇却在这个时候对着天空大喊:“让恩欣回到我身边吧!哪怕是一天也好,只要让我再见她一面,一面就行。求你了!老天爷!”
看着他如此激动而悲伤,苏恩欣不自觉地握紧了裙摆。他从来不是迷信的人,可此刻却在祈求老天爷能让他再见恩欣一面。在他的心里,是很思念很思念恩欣的吧!
苏恩欣凄然一笑,这样就好了,至少在名承宇的心里,苏恩欣还是占据了全部,这样她才能有足够的信心走下去,不论要承受多大的煎熬都是值得的。
“我想老天爷会帮你实现愿望的。”她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名承宇再度愣住了。
“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安慰。”他凄然地笑了笑,然后从沙滩上起身,对苏恩欣伸出手,“走吧!去吃饭。”
苏恩欣抬起头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
两双手交握的那一瞬间,名承宇皱了一下眉头,那感觉竟然如此熟悉,只是这双手比他记忆中的那双手明显粗糙了许多。
苏恩欣见状,下意识地抽回手,藏到背后。在西班牙待了一年,一直在佐野滕的别墅干活,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自然就变得粗糙了。
“总经理跟秘书一起去吃饭,很容易引起误会的。我想……”她正要开口拒绝,没想到名承宇却接过话茬,“谁说总经理和秘书一起吃饭就一定会引起误会?放心吧!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苏恩欣莞尔而笑,也许她该相信名承宇的话,她不是一直都是那样相信他的吗?只是,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真的是无法预料,意外往往会在不经意间降临。不,或许那不该称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