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中华家训4
12043200000049

第49章 做官为发财是一种耻辱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足下:

正月初十日发第一号家信,二月初八日发第二号家信,报升任礼部侍郎之喜,二十六日发第三号信,皆由折差带寄。三月初一日由常德太守乔心农处寄第四号信,计托带银七十两、高丽参十余两、鹿胶二斤、一品顶戴二枚、补服五付等件。渠由山西迂道转至湖南,大约须五月端午前后,乃可到长沙。

予尚有寄兰姊、蕙妹及四位弟妇江绸棉外褂各一件,仿照去年寄呈母亲、叔母之样。前乔心农太守行时不能多带,兹因陈竹伯新放广西左江道,可于四月出京,拟即托渠带回。澄弟《岳阳楼记》,亦即托竹伯带回家中。

李鸿章指挥的淮军二月初四澄弟所发之信,三月十八接到。正月十六七之信,则至今未接到。据二月四日书云,前信着刘一送至省城,共二封,因欧阳家、邓星阶、曾厨子各有信云云。不知两次折弁何以未见带到?

温弟在省时,曾发一书与我,到家后未见一书,想亦在正月一封之中。此书遗失,我心终耿耿也。

温弟在省所发书,因闻澄弟之计,而我不为揭破,一时气忿,故语多激切不平之词。予正月复温弟一书,将前后所闻温弟之行,不得已禀告堂上,及澄弟、植弟不敢禀告而误用诡计之故,一概揭破。温弟骤看此书,未免恨我。然兄弟之间,一言欺诈,终不可久。尽行揭破,虽目前嫌其太直,而日久终能相谅。

大凡做官的人,往往厚于妻子而薄于兄弟,私服于一家而刻薄于亲戚族党。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此时侍奉高堂,每年仅寄些须以为甘旨之佐。族戚中之穷者,亦即每年各分少许,以尽吾区区之意。盖即多寄家中,而堂上所食所衣,亦不能因而加丰,与其独肥一家,使戚族因怨我而并恨堂上,何如分润戚族,使戚族戴我堂上之德而更加一番钦敬乎?

将来若作外官,禄入较丰,自誓除廉俸之外不取一钱。廉俸若日多,则周济亲戚族党者日广,断不畜除廉俸之外不取一钱,积银钱为儿子衣食之需。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食;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官发财,决不肯留银钱与后人;若禄入较丰,除堂上甘旨之外,尽以周济亲戚族党之穷者,此我之素志也。

京寓一切平安。纪泽书经读至《冏命》。二儿甚肥大。易南谷歼复原官,来京引见,闻左青士亦开复矣。同乡官京中者,诸皆如常。余不一一。男国藩手草。

再者:九弟生子大喜,敬贺敬贺。自丙午冬葬祖妣大人于木兜冲之后,我家已添三男丁,我则升阁学,升侍郎,九弟则进学补廪。其地之吉,已有明效可验。我平生最不信风水,而于朱子所云“山环水抱”“藏风聚气”二语,则笃信之。木兜冲之地,予平日不以为然,而葬后乃吉祥如此,可见福人自葬福地,绝非可以人力参与其间。家中买地,若出重价,则断断可以不必;若数十千,则买一二处无碍。

宋湘宾去年回家,腊月始到。山西之馆既失,而湖北一带又一无所得。今年因常南陔之约,重来湖北,而南陔已迁官陕西矣,命运之穷如此。去年曾有书寄温弟,兹亦付去,上二次忘付也。

李笔峰代馆一月,又在寓抄书一月,现在已搬出矣。毫无道理之人,究竟难于相处。庞省三在我家教书,光景甚好。邹墨林来京捐复教官,在元通观住,日日来我家闲谈。长沙老馆,我今年大加修整,人人皆以为好。

琐事兼述,诸惟心照。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足下:

正月十日发第一封家信、二月八日发第二封家信,是告知升任礼部侍郎的喜讯,二十六日发第三封信,都由折差带回。三月一日从常德太守乔心农那里寄第四封信,共计托带银子七十两、十多两高丽参、两斤鹿胶、二枚一品顶戴、五件礼服等物品。他从山西绕道转到湖南,可能得在端午节前后才能抵达长沙。

我还有寄给兰姐、蕙妹以及四位弟妹江绸棉外褂各一件,仿效去年寄给母亲、叔母的样式。上次乔心农太守走时不能多带行李,如今由于陈竹伯放外任广西左江道,可以四月出京,准备委托他带回来。

澄弟的《岳阳楼记》,也就托给竹伯带回家中。二月四日澄弟所寄出的信,三月十八日收到。正月十六、七的信。到今天也还没有收到。根据二月四日信中所说,前封信派刘一送到省城,共有两封,由于欧阳家、邓星阶、曾厨子各都有信等等。不知为什么两次都没有带到?

温弟在省城时,曾寄了一封信给我,到家后没有见到一封信,想必也在正月的那封信当中。这封信的遗失,总让我耿耿于怀。

温弟在省城所寄出的信,由于听闻了澄弟的诡计,而我又不把他揭穿,一时气愤,因此话语多有激切不平之词。我正月回了温弟一封信,把前后所说的温弟的行为,和澄弟、植弟不敢禀告而误用诡计的原因全部说出来,禀告了堂上大人。温弟看了此信,不免会怨恨我,但是兄弟之间,虽可一句话骗过,但终不能长久。全部揭穿,尽管目前嫌我太直,而时间久了最终能互相谅解。

大凡做官的人,往往对妻子宽厚而对兄弟刻薄,厚富自家而对亲戚族党刻薄。我从三十岁以来,就以靠做官来发财为可耻,把宦囊积钱留给子孙当作可羞可恨。因此私下立誓,决不凭靠做官发财,神明可鉴,我决不食言。如今侍奉父母,每年也只寄少些,作为吃些好东西的费用。宗族亲戚中贫困的,也是每年各分给少些,以尽到我一点心意。也许即便多寄钱给家中,但堂上大人吃的穿的也不能由此而丰厚,与其独自肥一家,而使宗族亲戚由于埋怨我而憎恨堂上大人,还不如分给宗族亲戚,使他们感谢我堂上大人的恩德而更多一些钦佩敬仰。

将来要是在外地做官,俸禄较为丰厚,自己发誓除廉俸之外,不拿一分钱。廉俸倘若一天天增多,那么周济亲戚族人的范围就将越广,决不蓄积银钱作为儿子的衣食之需。儿子倘若贤明,那么不靠官囊,也能够自己去找衣食;儿子倘若不肖,那么多积一钱,他将多造一份孽,将来淫逸作恶,必定大损家庭声誉。因此下定了这个决心,决不肯靠做官来发财,决不肯留银钱给后人。倘若俸禄收入较为丰厚,除供父母美味之外,尽可能用来周济亲戚族人中的贫穷者。这是我向来的志愿。

京中寓所一切平安。纪泽《书经》读到《冏命》,二儿子很肥胖。易南谷已经官复原职,来到京中进见,据说左青士也官复原职。同乡在京城中为官的人,都和往常一样,余不一一。男国藩手草

还有,九弟生得儿子是大喜之事,恭贺恭喜。从丙午年冬天埋葬祖妣大人于木兜冲之后,我家已经新添了三个男孩,我则升任阁学、升任侍郎,九弟也进入学馆补了廪生。这块土地的吉祥,已经有了显著的应验。我向来最不信风水,而对于朱子所说的“山环水抱”、“藏风聚气”两句话,则是深深相信。木兜冲之地,我平常不以为然,而葬后是如此吉祥,可见福人自会葬入福地,决不是人力可以参与其中的。家中要买地,对方出高价,则是绝对没有必要,假如只要几十千,那么买一两处也无妨。

宋湘宾去年回家,腊月才到。山西学馆已经关闭,而在湖北一带又一无所得。今年由于常南陔的约定又来湖北,而南陔已经升官到陕西去了。他的命运如此穷困!去年曾有信寄给温弟,现在也附寄过去,上两次忘寄了。

李笔峰在馆中代教一个月,后又在寓所抄书一个月,如今又搬出去了。毫不讲理的人,最终很难相处。庞省三在我家教书,光景很好。邹墨林来京捐复教官,住在元通观,天天到我家来闲聊。长沙老馆,我在今年会大加修整,人人都认为好。

说了许多琐碎杂事,兄弟们心中自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