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印度,去十次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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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静心王国普那:冥想日记(5)

我惊诧,我很严肃吗?我可不想自己看起来像个老古董一样。确实,一穿上统一的衣服,我会觉得个性的一部分被束缚住了,好像自己无形间就回到了写字楼,看到一张张面具般的脸,然后自己也成了一个放不开手脚的机器人。之后我开始尽量放松自己,每当感到有一点紧绷的时候,就偷偷地甩一甩,把紧张感甩掉。

后来再遇到他们两个,他俩还是远远地偷笑,然后等我走到他俩跟前的时候,喜拉许就跟我开玩笑说:“Trix,你走路跳啊跳的,不像个淑女哦!”我这时已经不是怯生生的小鹿了,我会回嘴:“对呀,我是个男人啊。”

等我离开的时候,喜拉许是疼爱我的“叔叔”,曼奇许是处处想要保护我的“爸爸”。中心的创始人在晚课的视频上讲到,他在这世上树敌最多,因为他从来不跟别人打招呼、点头微笑什么的,他不想说的话他就不说,他不想打招呼他就不打招呼。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每天我都觉得自己这么虚伪,在中心待的时间久了,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习惯于像西方文明社会一样点头问好。我没有这种习惯,在文明社会里的任何社交礼仪都让我觉得疲倦,在这里每天同一个人至少能见到三回,每回都会有人问起:“你好吗?”上午您才见过我,下午我能坏到哪儿去?!

所以我决定向大师学习,不怕树敌,勇于沉默。这里不是问好俱乐部,没有必要进行无谓的寒暄。在餐厅吃饭或喝茶,我都喜欢一个人坐在露天的树下。

有人会过来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已经可以忽视社交礼仪,直接说:“不,不行。我想要一个人待着。”可以这样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心声真是太痛快了!只说真话,不说假话,这是说起来异常简单的一句话,可是你不会明白,真正这样做会有多过瘾。而这只是回归内心的第一步。

到印度还没去过电影院,听Nico说起过在小城市看电影的情形后,我更加向往去电影院看一场真正的宝莱坞电影了。

晚上我便约了智明去Inox影院,看一场没有英文字幕的宝莱坞电影《我兄弟的新娘》(MeraBrotherKiDulhan)。

电影院很气派,有独立的一栋楼,进入大门还需要安检,楼下是麦当劳。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吃过麦当劳了!这里的麦当劳不像德里那间假模假式的,至少这里有鸡肉,我点了麦乐鸡套餐,后来听伊西说Paneer的汉堡是人间美味。年轻人三三两两地在约会,店里的电视机居然在放印地语配音的多啦A梦,那一刹恍如隔世。

我们进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但是!我们没有错过最精彩的环节:突然大银幕出现了3D版的飘扬的橙白绿印度国旗,全场观众自觉地起立,开始唱国歌!?我忍不住开始笑,智明戳我,说:“你少见多怪。没多久以前,台湾的电影院也会在放映之前起立唱歌。”哈哈,太有爱了,我们都已经没有这一套了。

然后我们开始专注地看电影,我告诉智明,千万不要跟我讨论剧情,我看电影最讨厌别人跟我讲话。他也很自觉,完全不理我。电影虽然没有字幕,但是惊人的是,全世界的爆米花电影都是一样的!我可以完全无障碍地了解剧中人的对话,甚至连剧情发展都能猜出一二。果然是宝莱坞电影,俊男美女、印度名胜、欢歌载舞一个都不能少,看到阿格拉的玛塔巴公园时我抑制不住兴奋地点智明,“呀,这里我去过!”看到女主角在阿格拉堡弹吉他唱歌,我又兴奋地喊:“我去过,我去过!”故地重游,多情应笑我!正当我俩都沉浸在美丽的女主角的大特写中不能自拔时,突然,大灯一亮,中场休息!

真雷人,没有见过看电影还需要中场休息的,不过上半场结束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了,看来每次我们华语片导演都要把片子剪成90分钟以内确实不容易啊。观众们稍事休息了大概5分钟,重新回到影院继续看电影。跟我想象的不一样,男女主角多次接吻都没有引起任何的亢奋,大城市普那的开放程度确实非常高。

我非常喜欢男主角新晋男星伊姆朗·可汗(ImranKhan),长着两道倒八字眉,一副苦瓜相,却十分讨喜,后来还看了他主演的另一部电影《我讨厌爱情故事》(Ihatelovestories),也是年轻人的浪漫喜剧。印度的女星有名的就是那么几个,电影女主角卡特琳娜·卡伊芙(KatrinaKaif)长着肉乎乎的大长脸,却十分甜美,是2008年印度版《男人帮》的头号性感女神;在国内很火的《三个傻瓜》中的女主角卡琳娜·卡普尔(KareenaKapoor)虽然两眼距离稍近,年龄也稍显大,但不可小觑,她可是宝莱坞著名影后,2011年全印度最火的电影《保镖》(TheBodyguard)就是她担纲女主角。现在走在大街小巷都能听到印度人哼着抑扬顿挫的“RheRhiRheRhi”的调调,就是这部电影的主题曲。

宝莱坞著名男星就是三大“汗”:演《三个傻瓜》的传奇人物阿米尔·汗(AamirKhan),演《保镖》的坏小子萨尔曼·汗(SalmanKhan)和演《我的名字是可汗》的红得发紫的沙鲁克·汗(ShahrukhKhan)。

看了3个小时的电影,从影院出来都接近凌晨1点了,的确是冗长而华丽的宝莱坞电影。

当日主要开销

830Rp

午餐:80Rp

电影票2张:400Rp

31天共计45000Rp

Sept20th,Day32,Pune

每个人都至少有一次和死神擦身而过的时刻。我有两次。

第一次是14岁时我在麦当劳打工,经理让我去冷藏库里拿薯条出来,平时这活儿是厨房的人干的,那一天却让我这个平时数钱的人去,有些不合章程。我推开冷藏库沉重的钢制门,找到了一大包薯条正要出来,发现大门已经关上了,门上一个把手都没有,旁边也没有类似于按密码之类的装置。我回想进来时的场景,貌似一推就进来了,那么理应是一拉就能出去。我尝试把手指伸进门缝,可是门缝太窄根本没有办法使力。我这才开始有点儿慌,因为冷冻库的温度在零下20℃左右,接近大门的冷藏库温度也低于0℃,我穿的是短袖工作制服,已经冻得手脚发凉,呼吸都变得困难。我开始拍门大喊,当然不会有人听到,这种厚重的钢门。我突然觉得害怕起来,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生了么?我才14岁啊,在麦当劳的冷藏库里被冻死实在太过于戏剧了……然后我整个人靠在门上,突然门就开了。门就这么简单地开了。然后我回到酷热的夏天,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担心说出来被同事们笑话,假装没有濒死这件事。但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那个门是怎么回事。

第二次是18岁时走华山的长空栈道,在我后面的急性子小伙儿一直催我快走。自古华山一条路,面贴悬崖,我们踩在一脚宽的木板上缓缓向前挪动。那一天是清晨,走长空栈道的只有不到十个人,据当地人说,上个月掉下去两个。算我当天倒霉,急性子小伙儿可能是赶着去投胎,不仅在言语上催我快走,几乎都要拽着我超过去。我脚底一滑,一小块木板劈开,掉到悬崖下面去了。

这条小路本不是上下山必经之路,只是让探险的人体验刺激的,当地有话:小心小心九厘三分,要寻尸首洛南商州。我鼓起勇气向下看,其实看不到木板掉到哪里去了,只能看到脚底下很深很深的地方有很多的树,从这里下去,尸首一定找不到了。我清醒地意识到不能就这么被一个路人给逼死,所以我异常冷静地告诉他,如果你这么着急,你到我前面走。于是我们两个在高空中完成了一次惊险超车,只见过华山道士这么干的。从栈道走回来的时候,站在观景台看不怕死的人冒险的好友六哥说:“刚才你把木板踢下去的时候,这里整齐地发出了一声"哗"声,我以为你要死了。”

那一次是死里逃生,刺激多于害怕。爱的人曾经跑过社会线新闻,有一次随着营救队去京郊一座野山找一个徒步失踪的老师,本来他只是去采写个小短篇,没想到营救队员当时就要上山找人。每一个营救队员都是训练有素的,他自认为自己以前也是运动员,问题不大,所以要求跟着一起上山拿第一手的资料。可是在跟着营救队员徒手攀爬60度倾斜角荆棘丛生的野山时,他几次险些摔落山崖。他告诉我,那时只有一个清醒的念头,今天我一定要活着下山。

那一天他活着下山了,那个老师被证实死在山里了。他回到苹果园地铁站,身上的衣服都被钩破了,腿上还在流血,他有些晃神。可是当地铁站汹涌的人潮一下涌出来,把呆若木鸡的他撞出好远时,他突然就回来了,又回到了不会为任何人事停下脚步的现实世界,即使前一个小时他还在生死线旁。

这三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你曾离死亡多么近,不管你曾多少次觉得,就这一次了,恐怕过不去了,不管你多么认真地告诉自己,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会过我真正想过的生活,可你的忘性永远比你想象中要大。

每个人是一尊佛陀,可是某些时刻你知道,下一刻你又忘记了。“你以为会不一样,可是那样清醒的时刻过去了,你还是原来的你。”他曾这样告诉我。不,这一次不一样了。我会牢牢记住这些清醒的时刻,我要把这些时刻尽可能长地印在我的大脑里,在死神前来收取我的生命时,我希望我的反应不是恐惧、不是无助、不是恍然,而是没有遗憾的微笑告别。

当日主要开销

830Rp午餐:100Rp红上衣:110Rp晚餐:120Rp零食:90Rp

32天共计46300Rp

Sept21st,Day33,Pune

早晨去中心的左巴佛陀餐厅(Zorba,theBuddha)吃早餐,看见智明正在我们的老位子上读书,看上去是一本竖版繁体的中文书,叫做《希腊左巴》。

“左巴(Zorba)是什么人?”我不无疑惑,“怎么跟餐厅的名字一样?”“因为你坐的这个地方就是以左巴命名的,他是希腊作家卡山扎契斯(Nikoskazantzakis)书中的一个角色,就是一个脚踩大地的左巴与一个手可摘星的佛陀的共同体。”智明娓娓道来。

智明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借我看,借我看!”他一看就是一个爱书之人,书崭新崭新的,连一点折痕都没有,但他没有犹疑就答应借给我这个粗人了。Dropyourattachments!(放下你的执著!)Zorba,很熟悉的名字,突然想起我和Lester在阿格拉拯救大汉Peter的那家餐厅也叫这个名字。看来日常生活中散布的启示很多,我当时没有能看见它们的眼睛。

这是卡山扎契斯的故事:

一个书呆子Niko雇佣了一个粗人Zorba去希腊的小岛上开采矿藏。Niko是卡山扎契斯本人的化身,作为主人,他是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家财万贯的有钱人,但这并没有让他更快乐,每天他只是呆坐着,悲伤,紧张,气愤,他活在煎熬和悲剧里。Zorba,他的仆人,没有那么多的脑筋,他就是一个粗人,他像一头雄狮一样只听从自己的动物本能,在上岛的第一天就和岛上有名的寡妇共度良宵。Zorba赚的不多,但他像个真正的国王,不考虑明天,不考虑未来。他在所及范围内吃最好吃的食物,喝最好的美酒,他大声唱歌,他放肆跳舞。

“对他而言,没有击中目标是相当困难的,因为靠着全身的重量,他的双脚稳稳地站立在大地之上。非洲的野人崇拜蛇,因为它全身接触地面,因此,它一定知道大地的一切秘密。它用肚子、用尾巴、用头知悉这些秘密。它经常和大地之母接触,或结合在一起。左巴也是这样。我们这些受过教育的人只是些不务实际的呆鸟。”

“一张贪吃的大嘴,一颗朝气蓬勃的心,加一个尚未与大地断绝的野性未驯的巨大灵魂。”

这就是希腊左巴的故事。

而佛陀(Buddha)在29岁之前就是一个左巴,作为一个王子,他的父亲从全国给他挑选了最美的女人供他玩乐,在三个地方为他修建了不同季节度假的宫殿,他有自己的花园和湖。前29年他甚至不知死为何物,花园里凋谢的花都会马上被移走种上新的植物。佛陀的前29年比左巴还要左巴,因为左巴毕竟很穷,而他,比任何人都奢华,纯粹地奢华。然后他厌倦了。

世间可以得到的快乐都是如此。如果你觉得只有拥有很多很多的钱才会快乐,那么你就去努力赚钱,赚到10亿、20亿,当你已经成为世界首富了,你还是不快乐,你就会问,怎么办?如果你觉得只有征服了全世界才会快乐,那么就尽最大的努力去征服世界。亚历山大大帝在最后一站征服印度之前被警告过这个难题:如果全世界都被你征服了,然后呢?然后你要去征服哪里?亚历山大说,单是想到这个问题他就已经开始担心,最后在从西印度回波斯的途中病死了;如果你觉得只有拥有不计其数的女人才最快乐,那么你就去磨炼你的技巧,尽可能地讨女人欢心,不停地更换女伴,如果每一次你都觉得无比满足,那么很好,如果你在换了3000个女人之后仍只感到空虚,你会问,然后呢?不要说我们不需要肉体上的快乐,我们要像左巴一样尽情地去享受肉体的快乐,享受生活。不要压抑自己的欲望,压抑会让你永远不能彻底地享受纯粹的身体上的快乐,那么这永远会成为你的心结,你会想,如果当时我走到了极致,或许我就会快乐了。那么你就走到极致!不要留一点力!不要留有一点余地!只有当你经过了那个左巴,你厌倦了,才会发自内心地开始询问,“然后呢?”

然后你才有可能转变。

当日主要开销

830Rp午餐:80Rp晚餐:150Rp

33天共计47400Rp

Sept22nd,Day34,Pune

和夏莎伊玛两个星期的合作在今天结束,夜里她将乘机去德国。早上她神采奕奕地问我:“看出来我有变化没有?”我当然看出来了,她把头发染了,看上去年轻了好多。但是我说:“没有啊,没看出有什么变化。”

我真是一个恶魔,如果我对她说,是啊,你的白头发都没有了,看上去年轻了好多……听上去不像一句赞美吧?她一定会不好受。所以我说没有看出变化。

她疑惑地说:“奇怪,刚才另一个不常见面的同事都看出来了,你和我每天都在一起竟然没有发现。我昨晚去染了头发!我希望看起来年轻一些。”

我意味深长地对夏莎伊玛微笑。哦!我真是一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