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一看三人都这般积极,虽然仍是不信浅良会说出什么秘密,但这一个月大家都为她****不少的心,看到他们这样哄劝自己吃些东西,还是很感动。
“好,我喝。”如意捧起碗来一口气往下咽,虽然嗓子像是被堵上了什么,但还是勉强着喝了下去,有些微甜的细流划过心肺,一种温温的感觉让她有些熟悉。“这粥……”如意放下碗,曾是云水寺的小和尚做给过她喝。至今还欠他一个人情呢。
“好了。”如意看着浅良,“说吧。”
浅良看了她一眼,从袖口中取出那块牵系了许多的玉佩搁在桌子上,雪白无瑕的玉质上面清晰的刻着花纹。
“这是我的。”浅良悠悠的道,却也低着眼睑打量几人的表情。
如意摆摆手,不想理他,“这是你抢的我的。”
玲珑才开口说话,“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乔山也只是含笑不语。
小茶室顿时静寂了一会。如意才反应过来,直直的盯着浅良,仿佛要把他看透,“你说什么?”
“其实,你已经懂了。”浅良仔细看着如意,生怕她接受不了。
如意被这猛然而来的转折打懵了,“你是说……你就是许家少爷?!”她一字一顿的问道。
玲珑笑笑,靠近如意,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原来你真的才是现在才知道的啊。”
如意更是一惊,转头反问道,“你也知道了?”
“许大哥他精通文雅之事,能文能武,这样的本事在京城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少爷才能学得来的。再说,怎么那么巧就让他在河边捡到了那块玉佩,还偏偏也姓许。”玲珑浅浅的分析道。
如意又扭脸看看乔山,乔山伸了一个懒腰,拍拍浅良的左肩,有些释然的笑笑,“总算说出来了,在京城的时候还要费劲装成陌生人。”
玲珑也笑,“装的还挺像的。”
如意静下心思想了想,这里面确实有很多细节自己忽略掉了,如今想来,真的是自己迟钝了。单单是画鸢香就不是常人可以用的起的。
“好啊。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啊。”如意恨恨的看着玲珑,“你早知道了也不告诉我!”又伸出手指笔直的指着乔山,“乔大哥,你还瞒着不说。”如意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们两人,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真是……真是狼狈为奸、过河拆桥、助纣为虐、卸磨杀驴……”
玲珑才不惧怕如意说成语,一边听着,一边闲闲的舀了一碗粥喝着。
“你们真是……”如意有些词穷了,心下沉思了会,“奸夫****。”
“咳咳。”玲珑被这突如其来的成语堵住了嗓子,还没咽下的粥全呛了出来,一边弯着身子咳嗽,一边抬眼看着如意沾沾自喜的得意表情。
正当四人笑着互相打趣时,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
听见外面有声音,乔山放下碗筷,“我出去看看。”
刚出小茶室就愣住了。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整齐有序的侍卫,两匹枣红色的马后面安然停放着一顶八人抬得轿子,不大的院落里站满了没有表情的黄金盔甲相护。
听见有人出门的声音,轿子旁边一位穿着华贵有些面熟的男人上前对着轿子里面耳语了一番,一双白净修长,戴满金银的玉手便撩开面前的珠帘,缓缓在婢女相扶之下走了出来。
乔山不由怔住,没来得及想清楚前因后果,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声,“姨娘。”
见乔山出门许久都没有回来,三人忙也出门查看,看到院子里这番阵仗,都不觉一惊。
如意见乔山面色有异,便也不好多言,只是暗暗的在袖子里拉紧了玲珑的手。
许夫人见久别重逢的浅良,仅仅几月,却消瘦了不少,想必在这穷乡僻壤定是吃尽了苦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瞄到站在他身边的如意,不禁皱起了眉,这眉眼,这身形,都像极了一个人,却总是想不起来。
浅良看到母亲看如意的眼神,才惊觉不好。先皇在世时,几家大臣妻女总是与宫里后妃交好,加之之间的联姻频繁,先皇不在意她们之间的来往,所以许夫人经常出入后宫看戏赏花,一来二去,想必早年的翎妃她也是识得的。
浅良清嗓一拜,“母亲。”
这才让许夫人的眼神重新落回他的身上。
小茶室里的方桌上还摆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剩饭,许夫人看着锅里还没倒掉的玉米粥,用手背轻拭了一下眼角,这副妆扮与这里的清雅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浅良关上茶室的门,屋里仅剩他跟许夫人。
许夫人有些隐喻的怒气跟心疼,“我再不来,我儿子就快成了要饭的叫花子了!”说着抬手把桌子上的剩菜摔掉,清脆的一声,玲珑昨日采好的茼蒿就这样被打翻在地面上。
“母亲……”。浅良低低唤了一声,其实他早有预感,那日自己跟如意下山被人跟踪就是她所指派,谁知后来阴差阳错的发现了北林。
许浅良自小就是许家的少爷,官宦贵胄,加之许家在朝中独一无二的势力,他的身份甚至比一些阿哥贝勒要更加华贵,加冠时封爵,未满二十已经是翰林院正二品的院士,上朝听命。许夫人心酸抹泪了一会,摆摆手,“罢了,收拾行李,跟我回去。”语气坚定,不容有半分商量。
“好。”许浅良自见到母亲便心下有了定数,这将是必然结果,只有这样才可以救得了如意。
许夫人虽然不能全懂,但浅良这样干脆了回答还是出乎了她的预计,她又不觉想起刚才那个熟悉的面容。不禁问道,“那个……如意姑娘,是不是……”
许浅良一边低着头收拾桌子上残剩的饭菜,一边回答,“我跟您走,您谁也没见过,也别多想。”
出了茶室,许夫人又坐回轿子里,命人先撤到门外等候。院子里留下一片脏乱的脚印。
不出一会,许浅良便收拾完行李从偏房出来。不言不语,也不做过多的解释。
“这个……你先拿着。”浅良从怀里取出一些银票递给乔山。这些日子,荣药师留下的钱也不多了,虽然不常下山,但制备一些衣物盐米还是需要些的。
乔山放进怀里,有些迟疑的望了一下门外。低声自言自语,“就这样走了……”
浅良轻拍了乔山肩头一下,嘴角又勾起一丝阳光的笑容,试图缓和这全场从未有过的尴尬沉默气氛,“表哥,没想到刚认亲就要分开了。”
玲珑可笑不出来,心思敏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浅良会这样毅然离开,却感伤这几月的相处时光,不免泪眼婆娑。
“哭什么呀。”浅良一见玲珑如此,倒是招架不住了,拍了一下乔山的后背,“你媳妇儿哭了哎。”又走上前去安慰玲珑,“少爷我就是馋肉了,回去补补油水还会回来找你们的。”
玲珑一听这样不可挽回的分别形势近在眼前,更是伤心,却还是拽出一丝清醒四处寻摸了一下如意。刚才她们站在离小茶室不远的井边刷碗,屋里的对话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但趁着浅良回屋收拾行李的时候,玲珑才发现如意已不在身边。
“如意……她。”玲珑红着眼眶的试图解释。
“算了。她不来就算了吧。”还未说出口的辩白被浅良的一个精致笑容打碎,他一如既往的掌控一切,面无任何异色,仿佛提到的人名只是一个相交不深的路人。却背过身,微微一停,回首抱拳,“后会有期。”
院子里还是刘崇在时栽种的梧桐不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片片落叶,郁郁葱葱的大树上有些瑟瑟发抖。
“骗子。”一声哽咽从最粗的那根枝杈上传来。
三人抬头,玲珑惊呼,“如意,你怎么爬那么高,快给我下来!”
如意定定的从上面露出半张脸来,有些茫然的看着身下这么高的距离,微微一动,树杈却是剧烈颤动。
方才只是听见离别的讯息有些情急意乱才慌乱上树想安静一会,没想到,离别的场景还是明明白白的发生在自己的脚下。
看梧桐树枝飘摇不定,一些长的茂密的叶子已经不受控制的遮住的如意的身子,她随时会被杂乱的枝杈绊住或者打落。
纵使乔山的功夫再好,也不能从这么高的地方驾驭轻功,只好满院子去找梯子。
“乔山,别找了。”浅良制止住乔山正想搬动梯子的手,定定看着树上,“她能爬的上去,就必然能下的来。”又找了一处合适的角度能看见她的位置,语气温柔,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下来吧,一会起了风,会勾住脚的。”
本来看见这样高的位置已经有些害怕的如意,一听是浅良唤她,有些唱反调的偏偏坐的更稳了些。偷偷擦了一抹眼角,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如此脆弱了,竟然这样珍惜他的一字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