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上次姑娘嘱咐我查的那件事情有些眉目了。”歌晨看着我有些迷惑的表情提醒，“就是废宫的事情……”
我猛地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对啊，问到什么了？”
她环视了一下屋子，尤其转头看了看屋门的方向。问道，“隔墙会不会有耳？”
“应该不会吧。”自从假账的事情以来，我也不敢打包票。我看看天色还好，“那咱们出去边走边说吧。正好我要去找绿时公主一趟。”
歌晨点头默许。
我跟歌晨走在我第一次去给绿时送香的那条小路上，这里还是人烟稀少，几乎没有几个过路的宫人。想想上次天黑就是在这里遇见的许浅良我就胸闷。
“这里你很熟悉吗？”歌晨问道，显然这是她第一次来。
“送香的时候来过。”我指指远处隔着几排宫殿后只露出一个尖尖红点的三层宫殿道，“瞧，那里就是绿时公主的宫了。”
我们的步子走的很慢，路边的鳞次栉比的海棠树散发着贵气的香气。
“那日姑娘跟我说过废宫的事情，等回到内务府我便找了几个老公公拐着弯的问了几句，可是他们都不愿多说，后来还是一个我当年入宫时带我的一个姑姑无意中说出了‘起风楼’三个字，我才有些发觉。”
“起风楼？”这个名字就是徐太医曾经告诉我的名字，“然后呢。”
“没有人多说，也没有人敢多问。我只知道每日都有专人去给起风楼里送饭，估计姑娘的姨娘应该还好吧。”歌晨小心翼翼地揣测。
“不知道在哪里吗？”
她无奈的摇摇头，“实在打听不到了。这么大个皇宫，这么多宫殿，即使沿着小路一条条走下来也估计不行。”
我叹了口气，这样每日画画地图的找真的是大海捞针。
“要不，我找许公子帮忙找找吧。”歌晨灵光一现，拉住我的胳膊晃道，“他认识的人多，听说宰相夫人跟后宫娘娘走的很近呐……”
“别！”我打断她正在规划的心思，但语气有些生硬让她不禁无辜的抬眼看我，我只好急忙解释，扯出一个笑容，“你跟许公子才刚刚认识，就别把我这些小事情拿去麻烦他了。”
歌晨有些尴尬的松开拉着我的手，低着头低声道，“可是，我已经说了……”
“什么？！”我大惊，“谁让你说的啊！”
“姑娘让我打听，我实在不知道找谁去了，再说许公子也不是外人，本想着等他给了我结果再告诉姑娘的……”歌晨憋得脸色通红，语无伦次的小声辩解着。
看她的样子实在可怜，我只好叹了一口气，“算了。以后的事情不能再跟他……这样的外人说。”
“嗯。”见我不生气了，歌晨赶紧点头答应，又高兴拉起我的袖子，“对了，姑娘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许公子啊。”她想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姑娘进宫之前是大家闺秀，跟相府公子也应该见过面吧。”
我站住脚，“没见过。”我语气几乎是冷的，“所以我说他，是外人。”
见我这般，歌晨不再说话，跟着我的脚步慢慢走着。
秋风渐渐凉了下来，加上已经是黄昏时刻，扬起了薄风，卷起石子路边的枯草，一角米白色显得格外扎眼。
“那是什么？”我眼尖问道，刚想上去捡起来看看别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歌晨忙拽住我，一脸嫌弃的看着，“姑娘别去了，都已经那么脏了……”
我从歌晨手中抽出手来，“万一是哪宫的香帕遗落在这的呢。”我上前蹲下，慢慢扒开堆积的尘土，一块正正方方的白色方巾展现出来，我慢慢托到手上，虽然包裹着淤泥，但白色还是能微微露出一角。
“我就说吧，一定是个没用的废布，说不定是哪宫的小宫女落下的。”歌晨拍拍我蹲下时裙子上沾上的灰土，“快扔了吧，多脏啊。”
我笑笑，“哪有，回去洗洗还能用呢。扔了多浪费。”我揉揉露出来的一角，“嗯，面料还是上等的呢。”
“等等。”歌晨一把用力的握住我的手腕，从我手上一下扯出那块方巾，用尽力气的在空中使劲甩，扬起的灰土飞了一道。
“喂，你干嘛啊。”我一边打掉她扬起的落在我鼻子上的灰，一边皱着眉头问她。
歌晨不作回答，静默的把方巾拿起来上上下下的打磨了一边，上面的纹路依稀可见，她低着头苦笑，两根手指轻揉帕子角上的那一个纹路。
离近了我才能看清，一个“许”字掩藏在还没有擦净的尘埃下。
“歌晨……”我蹲下挨近她，“这可能是许家的下人落下的吧。”
她缓缓地摇摇头，“这就是早上我还给他的那块。”她摩擦一下“许”字边上，还有一丝细细的红线，“这是我绣下的标记。”
“没事。”我揉揉她的左肩，试图给她安慰，“说不定这是许公子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掉了的……”
“也许吧。”她低头不语，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字看。
我恨恨的掐了自己一把，怎么那么吃饱撑的呢，捡什么不好非捡这个歌晨自以为的定情信物。
“走吧。”看歌晨一个瘦弱的身躯蹲着不动，我有些心疼，双手掺她起来，看见这样的事情，她真的无话可说。
她缓缓站直身子，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对比之下她的眼眶慢慢泛红，但还是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看我，“姑娘，我不想跟你一起去了。”
我看到她这个样子，牙痒痒的恨不得把许浅良的皮给剥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故意扔了的。我附上歌晨的手背，她还那么小呢，“没事，你回去休息就好。”我嘱咐道，“记着喝人参粉。”
她连回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干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叹了口气，歌晨今天过的可真是丰富，从早上的大喜到傍晚时的大悲，我有些担心她的身子还受的了吗。
我一个人慢慢散步走到绿时的宫里，一路想着歌晨失望的面容，我叹气，她这是碰巧遇上了，我不禁想到在景北山上他要离开之时，我留给他的那根红绳，想必也是一样的下场。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绿时一脸温和的带着几个宫女在院子里喝茶，见我垂着头的身影迎出来。伸出头望望我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我摆摆手示意后面没人，一屁股坐到石凳上。
“你们都下去吧。”绿时挥手退下宫人，坐到我身边的石凳上，语气里带了兴奋，“你让我查的那事查出来了。”
“真的吗？”我把浅良的事情顿时抛到脑后，抓住绿时的胳膊，上面的铃铛被我摇的叮当作响。“快说说，快说说！”
“你这人真够奇怪的，怎么进宫没多久总有这么多事情呢？”绿时好奇的望着我。
我笑笑，“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看她有些害羞的表情，我握住她的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就会知道了。”
绿时见我一脸真诚，报之以微笑，然后在空中轻轻拍拍巴掌，贴身宫女上前，宫女见我与绿时平起平坐还有些吃惊，绿时吩咐，“去把我最近用的香料取来，哦对了，顺便挖一点昨天从皇嫂宫里拿来的香膏给我。”
宫人应声而退，不一会，端着一个木屉出来，放到石桌上，又行礼退下。
“快，闻闻！”绿时用小指甲挖了一点香膏放到我的鼻前，淡淡的蓝色香膏很是清澈，我闻起来，金额香的分量很足。我又抓了一点这几日御香坊送来的琥珀金香，如果不是对比，如果不是我的嗅觉，这可能是一辈子都不能发觉的异常。
虽然这就是我要的结果，但当我面对它时，还是结结实实的震惊的一刻。
“怎么了？！”绿时拿起两种香对比着闻，“没什么区别呀，一样的嘛。”
我暗暗摇摇头，“不一样的。”我问道，“绿时，你跟皇后娘娘走的可近？”
“皇嫂算是舅舅家的姐姐，所以还比较熟悉。”她有些惋惜，“只可惜近两年皇兄跟她不是很亲近。我就经常去看看她。”
我点点头，“那你那日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你要见皇嫂？”绿时有些惊异，“为什么？”
“等到那时，我就会告诉你。”解开谜团，我的心情顿时大好，我指指桌子摆的香膏香料，嘱咐道，“收好了，别让旁人见着。”
绿时点点头。皱着眉头想了一番，“那……明天吧。”她掐指算算日子，“明天晌午，你借着来送香，陪我走一趟坤宁宫。”
“好。”我应下。
回御香坊的路上，我想起第一次来送香的时候走过的小路，除了那次，再也没有走过那里，那条小路转一条斜线，那里还有上次见过的南烛公主的宫。
我小心翼翼的重走一遍，一方面，天还早，回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重点是如何面对她，言多必失，另一方面，上次就是在南烛公主的宫里见过那一树梨花开的正好，这次还想着路过的时候偷偷地再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