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欣喜的笑了笑,一边沿着走廊往楼梯口走,一边小声用命令不可抗拒的口吻吩咐,“把存香的房子搬到刚才那件空房子里。”
“好。”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以后我谨慎些,他就不会再来,所以仅是口头上先应下而已。
他似信未信的点点头,一边走到楼下,正在做活的姑娘们都停了手下的活计,小喜子也回来了,许浅良上前有些迟疑的看着小喜子。
小喜子赶紧行礼,“奴才小喜子给许大人请安。”
“罢了。”许浅良眼光还是停在小喜子的身上不松。小喜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微微颔首。
“给您。”珂离递上已经包好的帐中香,香气混在化鸢香里,丝毫闻不出不同。
许浅良接过之后,翩然离去。留我一人站在叽喳议论的声音里。
“许公子怎么又来了啊?”珂洛好奇的猴急问道。“上次也是一个人来的。”
“这次是来给公主拿香的。”珂琳道,“那……赐婚那事十之八九了吧。”
“一定是。”珂洛继续乐滋滋地猜着,“听南烛公主的宫人们说,这许公子跟公主的关系可非同一般,本来还当是她们自己吹嘘,没想到,替公主取香这种零活他都得亲自跑一趟,可见……”
珂离也笑道,“估计大差不离。满西宫都种的是海棠花,唯有南烛公主的宫里种的是许公子给的梨花。”
珂洛用胳膊顶了一下沉默不语的小喜子,“你消息广,快给姐姐们说说解闷儿。”
没想到一向多言的小喜子第一次面露倦色,有些不耐烦,“成天猜猜猜,猜什么猜,宫里这些碎嘴话都是你们传出去的。”
“哎。不说就算了,从哪宫里吃的气跑回来撒。”珂洛也不吃亏的反嘴。
他们吵成一团,天已经黑下来,我慢慢回屋休息,自他走后,总觉得这里多了些什么。
第二日醒了之后帮她们做了点活计,小庆子送完香回来,冲我微微点点头,我知道这是绿时在暗示我已经准备好了,我急忙找了个借口,便出门一路小跑到绿时宫里。
“走吧。”绿时带着一众宫人在门口等着我,见我来了,递给我一个香箧,“里面就是你要的东西了。”
我知道万事俱备,随着她的仗队慢慢走着。
沿着最大的大路走了不久,第一次走着陌生华丽的路,还没来得及享受,抬眼就已经到了坤宁宫。
宫前的太监赶忙进去通报,不一会,便出来几个宫女迎着绿时。
绿时转身示意自己的宫人在门外等候便好,然后仅让我跟着进去。
果真皇后的宫殿富丽胜过绿时的殿里不只一星半点,本以为绿时受宠,又是极少还未出阁的公主,所以宫殿奢华本是应该,没想到未及这里的半分。还没等我欣赏完,皇后便迎了上来。
之前在宴席上曾经遥遥的见过她,只是她化上的浓妆掩饰住她的本色,说着冠冕的话,穿着华美的衣,而如今,她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的发式端庄却不显得累赘,上面精巧的插着一支黄金的蝴蝶簪子,一袭薄厚适宜的长纱裙拖地,淡绿色显得干净年轻,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眉眼之间带着不该有的虚弱婉凉。
她见绿时进来,欣喜的上前拉住绿时的手,一边屏退屋里侍奉的宫人。
偌大的屋子里,大理石的地面上光洁明净的映出她的单薄身形。也真是可惜,这样好的妙龄女子空空守着这么大的宫殿,却每日形单影只,唯有期待着大型晚宴才能陪在自己夫君的身后。
“她是……”皇后看见绿时身后的我。
我上前一步,行礼,“内务府御香坊二品女官徐谨荣愿皇后娘娘福泽千年。”
“好,快起吧。”她上手掺了我一把,手指碰倒我的胳膊,凉的彻底。
“她就是我跟皇嫂说过的那个姑娘。”绿时双手掺着她慢慢走向软榻。
“哦?”皇后微笑,眉间绽放一朵花,“你就是那晚上前跟绿时辩驳的姑娘啊。”
我含着笑,“那时心直,冒犯了公主。”
“哪有什么冒犯的。你这不跟绿时还成了朋友了么。”皇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进宫有些日子了,习惯了吗?”
“还好。”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只好捡着最保守的说了。
“没事儿,皇嫂温柔着呢。”绿时见我有些拘谨,拍了我一下,“就咱们三个,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有话对本宫说吗?”皇后问道。
见她太阳穴处有些红印,我问道,“娘娘近来可常常头疼?”
她有些惊奇地看着我,“想不到你还会些医术呢,是有些,但不明显,隐隐的有些疼罢了,揉揉就好些。”说着伸出手指按按太阳穴。
“她父亲就是太医院之首。”绿时补充道。
“哦,怪不得呢。”皇后欣赏的眼光看着我。“既会制香又懂医术,真是个好姑娘。”
“娘娘,我能否为您搭上一脉。”
皇后欣然的伸出白皙的手臂,上面的血丝有些浓重,我轻轻搭上脉,顿了片刻,却是中了一种毒素的状像。
见我沉默不语,皇后有些急迫,问道,“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我后退一步,盈盈跪下,“娘娘,实不相瞒,这次托了公主带我进来就是为了跟您说一件事情。”
绿时见我直奔主题,配合着我把带进来的香箧放到桌子上,打开,取出两瓶装好的香。
“这不是本宫每日用的琥珀金香吗?”皇后疑道,“怎么了吗?”
“有人想害娘娘。”我淡淡道。
“什么?!”皇后一下子坐了起来,纱裙带起来的风吹乱我的发梢。“说来听听。”
“那日奴才刚进宫时,手下的奴婢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金额香,但里面发出来的气味并不单纯,后来账上也有些不对,金额香总是缺斤短两,奴婢这才有些察觉,而金额香就是做琥珀金香最主要的香料。于是奴婢就让绿时公主改用跟娘娘一样的琥珀金香。”
“说下去!”皇后紧张的盯着我的头皮。
我继续道,“本就是想试探一下罢了,没想到,那日每日给绿时送去的琥珀金香跟娘娘宫里的琥珀金香放在一起,奴才才知道二者不同。颜色微暗,气味微重,闻多了会有淡淡的头晕厌食的感觉,明显是中毒的症状,但由于是日久沉积下来的毒素,真正觉察出来,太医不仅无药可用而且查不出任何破绽。”
皇后听完我说的话,有些愣住,眼神停滞在桌子上摆的两瓶琥珀金香上,她缓缓走过去,打开瓶塞,轻轻一嗅,“会吗,本宫怎么闻着一样的味呢。”
我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也只能冒险一试了,不只是为了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祝我一臂之力。
“不如,让奴婢给娘娘做个示范吧。”我握紧拳头,压出的汗水浸在指尖。
“好。”皇后把手上的两瓶琥珀金香递给我。又走回椅塌坐下,紧张的看着我。
我环视了一周,对绿时说,“可否麻烦公主帮奴婢找来两只稀少的红顶鹦哥。”
绿时道,“这个好说,皇嫂宫里养了不少八哥鹦鹉的呢。”说着走到殿外,小声吩咐了贴身宫人两句,不一会,宫人便送来一个金丝鸟笼,里面飞着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鹦哥。
我隔着笼子,用小指分别挖了一点瓶里装的琥珀金香喂给两只鹦哥,并把喂皇后每日用的琥珀金香的那只放了出来。
“你做什么。”皇后不似刚才对我的亲切,她望着正在满殿乱飞的鹦哥,有些严厉的训道,“这里好歹还是坤宁宫,岂能任由一只鹦哥乱飞,成何体统。”说着便想唤还在门外候着的宫人进来收拾。
绿时赶紧舔着笑脸上前制止,“皇嫂,不如先听听徐姑娘是怎么个说法。”
皇后稍稍耐了下性子,我们的耳畔都是那只鹦哥乱扑腾的声音,甚至还把羽毛甩落到光洁明净的大理石地面上,显得格格不入。
“其实,这只是奴婢试试……”在它成功之前,我只能解释道,“红顶鹦哥由于稀少,所以宫里的照料都是极为小心谨慎,吃的喝的都有考究,时间久了,它们的体制就会变得很敏感,遇到微微的毒性都会一命呜呼,所以,奴婢才斗胆用了两只来证明奴婢的想法。”
“可是,它还活蹦乱跳的。”皇后斜睨着落在梁上的那只鹦哥,问道,“所以呢,失败了吗。”
我指甲陷进肉里,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正当皇后将要发怒,绿时不知道怎样打圆场的那一刻,梁上的鹦哥如我所愿,直愣愣的从梁上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到地面上,再没有了呼吸。
皇后一见大惊,赶紧走来来蹲下看鹦哥,不可置信,“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怎么会……”她语无伦次的望着我,那个眼神我一眼便能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她信任了我。
而笼子里的那只还依旧活蹦乱跳,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