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如意想好接下来的对策,节目开始了。
台子上徐徐升起一方巨大的水丝幕,透白的与楼外的十六之月一般,后方隐隐冒出六根一人高烛台,熊熊火光照着前面的幕帘倒是别样的精彩。正当看客都叹为观止的时候,三楼的从永州城里请来的乐师开始奏乐,琴音色色,余音袅袅。
一缕蓝绸如瀑洒下,一头稳稳的系在了左边的琉璃柱子上,另一端被一个姑娘抓住,轻轻一荡,纱裙轻摆落在了丝幕之后。芙蓉绣边扇子微微摇着,姑娘的身子隐隐绰绰,款款迎人。
楼上的女子每一个都变换着不同的姿态用丝带绸缎缓缓落在幕后,九个女子的影子落在丝幕上,风姿各异,或妩媚或风骚或清丽或可人。
只看身形,如意便一眼找到了玲珑的位置,她站在最右,衣着不似他人的张扬,头上也只是云淡风轻的别上了几支簪子,没有浮华的动作,只是小指微曲,花扇遮住半颊罢了。
选花魁的第一番就是请在座所有的看客隔着幕帘只看身影轮廓在九个女子中择出六个留下。
如意回头看看,后面的客人都目不转睛的依次打量着几个影子,这一轮她不担心,玲珑虽是站在最末,但清秀身姿还是被幕帘映衬的恰到好处,相比之下,已是有好几个显得太过丰腴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金妈妈便上台宣布填票的结果,果真领走了其他三个太过浮夸的女子。
第二番便是比较才艺诗词歌赋等文雅的长处。六个姑娘退场,水丝幕撤去,台子上被推上来四扇镂空紫檀木屏风,烛光一颤,女子们依次上场表演。
这一次也是撤去三个,如意就有些担心了,第一个上来的女孩看起来太小,涉世未深的样子,打眼看见台子下坐满的看官,有些紧张,虽是顺利的抚完一曲琵琶,但中间的几个小拍没有落对还是让三楼的乐师皱了眉头。第二个女子相比之下就显得老练的多,一段水袖舞拿捏的恰到好处,引得看客们连连称好鼓掌,几个难度较大的动作连如意都不禁佩服。第三第四个女子是一起表演的,一个吹笙,一个奏古琴。形式也是一片大好,尤其古琴的女子长相妩媚,加之琴艺精湛,也是博得了众人的欢呼。可是这些与后面第五个女子相比就不值一提了,她上场时用小巧舞步解开腰间的花扣,水蛇腰见竟拨开一丈长短的红绸布条,再用袖中的花扇绒边沾上墨水,一边舞着一边在绸缎上写字,一曲结束,扬起红绸,洋洋洒洒四个大字“伊人魁开。”
第五个女子的表演不禁让晚会达到高潮,如意有些担心最后玲珑的表演,暗暗攥紧了拳头。
没想到,第五个女子刚盈盈作福下台,后面四根烛光便慢慢黑了下去,整楼只剩下周边上不多的几根烛光微微摆摆。看客们也都是京城来的见过世面的人物,没有发生什么议论。
台上更是暗的看不见什么,如意知道这是玲珑的心机,只是抹黑握住了椅子把手,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果真,三楼有乐声起来,虽然只有一把古筝伴奏,但还是婉约。台中的女声巧妙穿行在精湛的配乐中,温凉细腻。如意暗喜,与刚才结束的舞蹈特点截然相反,也就没有相比之说了。
一曲江南巷井之间流传的《桃花春曲》温婉动人,看客们大都轻轻闭上了眼睛,如意也是如此,却不想,玲珑的声音竟然来到了自己身边,她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仅是一句词之后歌声又飘扬而去。
亦真亦幻的春曲结束,全楼顿时点亮了所有的烛灯,刺得如意眼睛有些****。当她适应了只看见玲珑秀丽端庄的站在台中央,一袭轻薄如蝉翼的白纱裙,随着烛火摆动的方向轻轻拂动。
“这就是你的姐妹?”许浅良拍了怕桌子轻声问道。
如意点头。
“她刚才唱歌的时候怎么站在我身边了?”
“什么。”如意不免一惊,原来玲珑是不断在台下走动唱的曲子,由于脚步轻快加之光线太暗,让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本是很好的一个想法,却违背了第二番不准下台的规矩,如意心下一沉。“浅良,这一番,你选谁?”
“当然是你的那位朋友了,歌唱的好,人长的也俊俏。”浅良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浓墨重彩的‘九’。
全场的六个女子退下之后,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金妈妈还是没有上台宣布结果,幕帘后面也是切切碎碎的声音,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口角争议。
再过了一会,后排的客人们终是等不住了,大声叫嚷着让她们出来。金妈妈不愿把场子给砸了忙不迭的从后面出来。
“各位大爷公子,刚才出了点意外,不过还好,事情已经平息了。现在我来宣布第二番的结果。”说着招手从帘幕后面带出来三个女子,虽是换了装束,如意也是一眼便能辨认出一个是跳水袖舞的,一个是抚古琴的,还有一个是第五个泼墨写字的,却不见玲珑的身影。
金妈妈恭迎的语气道,“这三位便是今天最后剩下的三位姑娘,按规矩都可以被带走,但是还要分个第一第二,一来不枉了我们选花魁的初衷,二来也来区分三个姑娘的价格高低。这第三番啊。。。。”
“慢着!”如意大喊一声,也顾不得什么了,站起来问道,“刚才选票还未读结果呢。”
金妈妈脸上又开始有些尴尬了,却又急忙平息,“便是这三个姑娘胜了呀。”她挥手示意是站在台中的三个女子。
“我怎么看着这刚才最后一个姑娘唱的是最好呢。”如意笑着回头看看后排的客人,又问道,“若是只有你说谁赢了就谁赢了,我们为何还投选票呢。不如妈妈把刚才的票子放到前台公开过目。”
金妈妈忙忙摆手,“姑娘,我们这里各位的时间耽误不起呀,你就信我们流蔻苑的声誉吧,天色已晚,我们还有第三番没有较量呢。”
如意正想说些什么,身边的浅良也站了起来,冲着台上问话,“若是怕耽误我们的时间,第二番结束后还让我们平白等了那么久。”他转头看了眼如意,“既是如此,也不差这一会功夫。口说无凭,还是让我们心服口服吧。”
如意也趁机怂恿,“要不,我现在问一下好了。”说着转过身子,大声问道,“刚才选过跳水袖舞的姑娘有多少人?”台下寥寥数人。
金妈妈也像热锅上的蚂蚁,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站在原地望着台下。“那选过中间那位古琴的姑娘有多少人呐。”也是寥寥几人。
如意又高声问道,“泼墨写字的姑娘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吧。”不出所料,虽是比前两个多,加起来却也没有一半的人数。如意装作有些困惑的大声喊道,“那剩下的票子都投给了哪位姑娘呐?”
台下看客被怂恿的气势更高,也有爱看热闹的人不断增温加火,许浅良伸出自己右手在空中弯成一个九的形状,后面的人也开始跟着高呼,“九!”
金妈妈一看显然有些兜不住了,只能大声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喜欢我们玲珑的表演,但是她违规了。我们的规矩是不准下台。所以,大家只能忍痛割爱了。”见事态稍微平息了一些,又转头指指还站在台上同样尴尬的三个女子,“她们三个也是万里挑一的容貌,不如。。。”
如意正想着说些什么,突然后面一个冷哼在空阔的楼里显得特别的突出。
一个长衫华衣男子也站起来了。如意见他,满身英气,鼻挺如山,眉翼如刀,五官长的倒是像极了苏姨娘从小跟她讲的武侠故事里的人物。虽不比许浅良长的精致,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江湖风气。
“既是大家都钟情玲珑姑娘,为什么不破例也邀来一同参选呢。”长衫男子说道。
如意见他跟自己是一伙的,连忙帮衬着喊道,“玲珑,玲珑。。。。”
加入他们队伍的人越来越多,金妈妈的场面又快收不住了,正当两方僵持着时。一位后排的老者又站了起来。
“听我说一句吧。”看样子虽是年过半百却仍是精神矍铄,“今天是正月十六,大家来这里都是赶个开心的,为什么要闹成这样子呢。双方各退一步不就完了。”
如意一楞。他怎么在这?
“这位带头的姑娘,咱们别再闹了,大家和气生财。还有金妈妈,你就应了大家把玲珑姑娘请出来只是看有没有人要买了去,不参加花魁选举,这样,既不破坏了规矩你也能多挣一份钱,何乐而不为呢?”老者提议道。
呆了半天的金妈妈总算可以找到一个台阶下去了,问道如意,“姑娘,这个想法可好?”
如意只是傻傻的点点头,扶着椅子坐下了。浅良见她如此,给她倒了碗茶水,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成这样子了?”
如意眼睛一瞟示意刚才的那位老者,“他,是我师傅。”又有些恨恨的锤了下腿,“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他。”
过了一会,玲珑总算上台了。跟她相比,后面的三个女子就像一席不起眼的背景。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玲珑姑娘的竞价开始!”金妈妈笑着宣布。
话音未落,一沓银票被拍在桌子上,打破了台下很多掏着腰包跃跃欲试的男人们的幻想,如意顺着声音回头望去,还是刚才的那位华衣男子,他递给端着钱匣的小二,由小二再跑上台递给金妈妈。
银票有些多,金妈妈数了一遍又一遍,数的眼角的褶子一层一层的,喜笑颜开的宣布,“这位公子,出价一千两银子!”
果真台下鸦雀无声,没人再能抬高价格了。流蔻苑整个都不值五百两,这个价格算是史无前例。
“好!这位公子可以领走玲珑了。”金妈妈笑颜顿开也忘了刚才的事情了忙急着宣布。
如意呼了口气,拉着一下浅良的袖子,低声道,“咱们走吧。”
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刚才的华衣男子。他上台拽起玲珑,眼不斜视的直直出了门。走的太快,以至于玲珑的罗裙被带起来的风吹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