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珂洛有些急，狠狠地拍了小喜子一下，“还不如说实话算了，瞒来瞒去现在可好。”
我问，“可拆开了？拿来我看看。”
珂离拿过来递给我，是一个纸包，一包粉末，我拿起来闻了一下，是域粉。我冷笑一声，“这个冯贵妃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包域粉的是一张纸，上面三个字，“沐贵人。”
“这个沐贵人是谁？”我问道，“冯贵妃的意思明确，是让珂琳制香害沐贵人。”
小喜子成日出去送香，道，“是新进宫的小主，娘家有些财富，给封了贵人。”
我心道，皇上定然不怎么喜欢她，仗着娘家才只封了贵人，而玲珑呢，直接进宫就是嫔位。
“姑娘，拿个主意吧。”珂离道，“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叹了口气。
我如今事情缠身，哪还有这么多心思顾这个，我道，“沐贵人与我们无冤无仇，平白害人的事情咱们不做。”
我拿起域粉，不禁想起许浅良曾经讲过的那件事情，这包域粉可是搭上性命才取了回来，而冯贵妃却用这个如此张扬害人。我收了起来，吩咐道，“这事儿谁也不准往外说。沐贵人的香料按原先的制就好。若是时间长了不见动静，冯贵妃自然会找来，东西在我手里，是个把柄，她不会把咱们怎么着的。”
次日。我歇息了一日，精神总有些好转，早起便去坤宁宫侍奉。
“身子可好些了？”皇后正在被人侍奉着穿华衣。眼眶红肿，像是哭了一夜的样子。
我欠身，“劳娘娘惦记，好多了。”我问道，“娘娘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穿的这样郑重。”
她掺着我站起来，“一会儿，太后唤本宫还有冯贵妃虞妃去慈宁宫商量过几日去孔雀宫的事宜。”
果真要去了，这样也好，我暗暗思量，起码有足够的空隙可以让我想想后路。
“娘娘昨晚没有休息好吗？”我冒昧地问道。
她看了我一眼，微微的摇摇头，平淡的苍白的像一张纸，“你还没有听说吗，绿时……在和亲的半路……。”
我沉默不语。她此时可能是所有人中最自责的人吧。
还未至正午，皇后便带着我早早到了慈宁宫，这次不在沅清堂，而在正殿。虞妃早已进去，皇后挥挥手，对我道，“你就在外面等着吧。”她细心的指指不远处的凉亭，“太阳刺眼，你脸色还是不好，去那边坐着等吧。”
她虽然平日待我就很温柔，但她的这一句便让我更是温暖。也许，这样才能弥补她对绿时的情谊吧。
我自己踱步到小凉亭里等着，远远地看见冯贵妃悠闲的晚到了好久。我忽然对她有些怜惜，莫名的就可怜她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坐在凉亭里筹划着去孔雀宫的事宜。这样一来一往，总有空隙让我把苏姨娘接出来吧。我一边揪着枯黄的叶子，哈了一口白气，果真已经到了冬天，若不是今早看到宫人们都陆续的穿上棉衣，我应该还觉得是我刚入宫时的季节。
“谁在那里。”
我正出神，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还有很多的脚步声，我才站起来转身。只看到一身华丽的衣角，“娘娘吉祥。”我盈盈拜下去。
“抬起脸来让本宫看看。”她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我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眼光，我有些失笑，原来是故人呐。
对方的表情也很是夸张，往后退了一步，“怎么是你！”
“奴婢也没想到会是小主。”我想起当初她便是跟着虞妃进宫，还扬言要把我五马分尸的那个黄毛丫头，想不到，如今真的成了小主。
“什么小主！”她俯身坐到我方才坐过的石凳上，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本宫现在是贵人。沐贵人。”
原来她便是沐贵人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冯贵妃要她的命了。单一个虞妃就已经让冯贵妃头疼不已，如今虞妃的妹妹也进了宫，她自然不甘。
“恭喜娘娘梦想成真。”我嘴巴甜一点，省的以后再跟她纠缠不清。
可是看来她并没有领我的人情，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哼。这个亭子是皇上专门为我姐姐修葺的，你算什么东西能进来坐着。”
我欠欠身，“回沐贵人，是方才皇后娘娘让奴才进来坐坐的。”
“呵，本宫真不明白，你怎么时时刻刻都有靠山可以依仗着啊。”她见我搬出皇后来说，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仔细的打量着我，讥笑道，“当初本宫第一次进宫，你命令下人不给制香，还当众违逆本宫。看来，这一身的毛病还没好呀。”
“奴婢一切都是按章行事，对所有的小主都是一样。”我回道。
“好。”她笑笑，像是忍住的极大的怒火，“当初本宫没有资历说话，如今呢，就让本宫好好教教你规矩。”
她退后两步，坐回原位。“来，给本宫捏捏肩膀。”她歪歪脖颈，“逛了一上午，有些酸了。”
我看看慈宁宫的大殿还没动静，我暗暗期盼着皇后娘娘快些出来，省的我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纠缠。
我只好走到她的身后，附手上她的肩膀。轻轻的揉着。
“使点劲儿！”她不耐烦地道，“宫里的饭也没少吃，怎么捏个肩膀这么不情不愿的。”
既然如此，我使了十足的力气捏了起来，刚刚一下，手下那个娇气的丫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咧着嘴退了两步，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欠欠身，“回贵人，奴婢是想证明，奴婢的饭没白吃，奴婢心甘情愿的为贵人揉肩。”
“嘿。反了你了！”她彻底撕去面具，憎恶地看着我，挥手招来自己的宫女，指着我，“给本宫赏她巴掌！”
我躬身，平静道，“贵人得想明白了，奴婢不仅是御香坊的二品女官，不仅是太医院徐太医的女儿，更重要的是，奴婢是侍奉皇后的。要是奴婢脸上添上什么东西，皇后娘娘问下来，奴婢可是为难不说出贵人呐。”
正想上来的小宫女听我这么说，有些怯馁，迟迟不敢动手。
沐贵人已经在气头上，见我搬出一大通来堵它，更是生气，推开站在我面前的小宫女，蛮横道，“今天就是皇上在这儿，咱们新仇旧恨也得算明白！她们不敢打你，本宫敢！”
说着便扬手，一阵掌风在我脸颊刮过，我闭上眼睛。
等了片刻，巴掌却没落下来，我猛然睁开眼睛。
玲珑站在我身边，伸手扼住沐贵人的手腕，微微使劲，疼的沐贵人脸色大变，却也不敢说什么。
见我看着她，玲珑松开手，语气温柔却柔中带刚地对沐贵人道，“方才徐姑娘已经提醒过妹妹了。若是妹妹还不知趣，这还回去的就不只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见玲珑这样说，沐贵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不能狡辩，欠身行礼，“多谢姐姐提点。”
“还有。”玲珑补充道，“妹妹记错了。这个亭子皇上已经赏给本宫了。虞姐姐的亭子在那边。”说着指指对面不远处的一个相似的凉亭，然后道，“虽说是这个赏给这个小主，那个赏给那个娘娘。可话说回来，这整个后宫不都是皇上皇后的吗，何必非分个你我呢。若是妹妹这么喜欢这个亭子，姐姐送你就是。”
“不不不。妹妹只是……”她揶揄着不知道怎么辩白。“想坐在这里休息一会……”
“哦，对了，方才妹妹只是想找人捏捏肩膀，这徐姑娘的手法不好捏疼了妹妹。正好，本宫最近常给皇上揉腰捶背，可以给妹妹揉揉。”说着走到沐贵人身后，一下把她按在石凳上。
沐贵人一脸惊恐，赶忙起身，“不用了不用了……怎么敢劳烦姐姐……”
“没事儿。”玲珑不管她怎么挣扎，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捏来捏去。我站在对面，清楚的看着沐贵人脸色大变，一会青一会蓝。
片刻之后，玲珑总算松了手，“好了，那亭子让给妹妹了，你好好赏花，本宫就先走了。”说着牵着我的手，带着一众宫人走了。
剩下身后沐贵人的奴婢的声音，“恭送祁嫔娘娘。”
我被刚才沐贵人的样子逗得抿着嘴笑。“你没看见她的表情，让她得瑟。”
“原来你在宫里做事这么不谨慎。”玲珑笑笑，“不过，今晚估计她是睡不好了，梅儿。”她招手唤过贴身丫头，“一会儿去取两盒金疮药给沐贵人送去。”
“你不怕惹上虞妃娘娘？”
她摇摇头，“虞妃性情温柔，也知道她妹妹是个什么德行。”
“对了。”我看了随行的宫人一眼，玲珑心下明白，散去了宫人，独自跟我坐在另一个凉亭里，离着慈宁宫不远，能看见皇后出没出来。
“怎么了？”她问道。
“乔大哥被放出来了。”我道，“是许夫人去求的太后。”
玲珑点点头，没说什么话。却问起我，“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见她岔开话题，我还是忍不住道，“虽然许浅良让我不要再去插手你跟乔大哥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跟他三年间不容易，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离开呢。”
她笑笑，道，“浅良就是比你多想一步。”她站起来走到还正茂盛的海棠花边，“乔山与我，正像浅良与你。我很感动三年间他所作所为，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那你呢，即使感动长安三年间为你所做的，那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她说的是肯定句，却让我心里顿时产生了疑惑。我攥紧拳头，道，“等救出苏姨娘，我便会跟长安走。”
她笑了笑，摇摇头，“你不会的。”
我上前握紧她的手，“即使不跟乔大哥在一起，起码出去了就没有这么多禁锢了。我实在舍不得……你成为第二个我娘啊。”
她反握上我的手，目光坚定下来，“人各有命。如意，即使结局是坏的，现在的我也无法全身而退了。”
“那……”我迟疑的更加劲握上她的手，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从咱们三年后的相认开始，我便讨厌你，甚至有些恨你。恨你背信弃义，恨你舍弃乔大哥。可方才你出手救我那一刻起，我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正如许浅良所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也会因为这个选择而承担着结局时的悲苦喜乐。”
“是啊。其实皇宫里也没有那么糟。”她一展笑颜，抚弄了一下海棠花，“起码比流蔻苑强得多。”
我笑笑，“皇上是比一脸横肉的金妈妈好多了。”
“对了。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去流蔻苑，记得帮我多看看那里。”她嘱咐道，“在那里待了那么久，还有些想念它呢。”
我点点头。“你像是在说遗言哎。”我打趣她。
玲珑戳了一下我的脑门，笑道，“你还是说话这么没有分寸。”她的指甲很长，戳的我有些疼，我知道她已经不是她了。但我又何尝是我呢。
“对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到我的手心。
是那年我怕她被坏人掳走所调配的迷魂粉，因为里面加了很重的芙蓉花粉，所以闻不出是迷药。
“你还留着呢。”我有些感动。
“皇宫里没有芙蓉花的东西，再说这个你自己随身拿着以防万一保命用。”她嘱咐着，又一瞧慈宁宫的门口，“皇后娘娘出来了，你快些去吧。”
我点点头，往前跑了两步，又站住脚问她，“孔雀宫你去吗？”
她笑笑，道，“去。陪你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