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黄骅昨天在小山上听那两个老农反映有陌生人鬼鬼祟祟活动的情况以后,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计上心来。他知道那是敌人派来的探子,就叮嘱杨承德派人盯住核实。果然,那是张子良派出的密探。他们来一是探听八路军根据地、特别是近日来军队的动静,再就是同打入八路军特务营警备连内部的间谍章琪联系,了解有关情报。对于章琪的情况,政治部锄奸科早已经掌握,并一直在监控之中。黄骅正考虑如何破敌的方法,见对方派来了间谍,便将计就计,故作军队南征,内部空虚,防备松弛的表象,演出一场迷惑敌人的好戏。
周贯五听了黄骅的解释以及下一步破敌的打算,转嗔为喜说:“好,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完事后那颗钉子该拔了。”说到这里,黄骅又凑近周贯五的耳朵说:“这场戏,咱们索性做到底。你看咱们俩打起来怎么样?打个痛快,弄个‘将帅不和’,咱们领导班子的团结出了问题如何?”
周贯五指着黄骅微笑着说:“就你鬼点子多!”说完后,周贯五立马站了起来,满面怒容,指着黄骅的鼻子,声嘶力竭,大声呵斥起来;“你不要以为你在军事上有一套,就目中无人。去打韩村镇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你不跟我打招呼,眼里还有我吗?自己拿镜子照照,知道自己是‘副’司令吗?我怎么着也是政委兼代司令。你趁我不在家就这么独断专行!出了问题算谁的?”
黄骅立即回声反驳道:“周政委,你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当初不是说得很明白吗?军事上的事由我做主,你怎么出尔反尔?怎么着?我‘副’司令又怎么着?是花瓶插花闲摆着?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咱老黄比你资格哪一点儿差?咱老黄长征的时候就是政委了!你在我面前摆什么老资格?”黄骅也是振振有词,开始还蛮客气,说到后来那一点儿客气也没有了,称呼之间就充满了火药味,“姓周的,你少跟我耍大头,老子不吃这个!不行,你去把部队调回来呀!真他妈的吃力不讨好,以后你想让老子干,老子还不干了呢!有本事自己干呐!”
两个人就面对面吵了起来,此时已经中午,留守的战士们除了执勤的都正准备吃午饭,这时闻声都围了过来。在场的作战参谋汤参谋一会儿拉拉这个,一会儿拉拉那个,眼见得谁也劝不住。倒是各自的警卫员们都闯进来各自劝说自己的首长,一直到都吵累了,这才两个人的头各自偏向一个方向,坐在那里犹自气呼呼地喘气。汤参谋又到门口驱散了围观的警备连的战士们,只见有好些战士吐舌头:这么大的首长还吵架呀!怎么跟我们的脾气一个样,那么没有修养!
过了一会儿,周贯五和黄骅也不像往常一样去伙房同大家伙一起吃饭,他们各自的警卫员都给首长打来饭菜,放在桌上,劝他们吃饭也都不理。汤参谋就让他们出去了,回身又把门关上。这时,黄骅和周贯五都看汤参谋,汤参谋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明白了,也都会意地笑了笑,知道那个章琪也来到了现场。周贯五便又怒气冲冲地端起饭菜开门去了别处。汤参谋也就不动声色地出去吃午饭,黄骅端起了饭碗却没有着急吃,他又溜达到墙前,用筷子指点着墙上的作战地图琢磨起来。
这一天下午,张子良带着一帮人又骑着马牵着狗在野外追逐兔子,玩了个痛快。他一身臭汗,回来后洗完澡便在床上做按摩,做完后又让女侍用空心竹片敲打,浑身通泰,十分得劲。稍许,坐起来摇着头,嘴中哼起梆子来:
有寡人龙位里用目觑,
殿角下跪的是郭子仪。
有为王忙离了龙位里,
伸龙腕搀起了郭子仪。
从今后上金殿你莫下跪,
你与寡人我并肩齐。
论国法王为君来你为臣子,
论家法咱本是这儿女亲戚。
在金殿我掸一掸金交椅,
郭皇兄你落了座咱把话提。
张子良哼到得意处,摇头晃脑。他站了起来,一位妙龄女子立即给他披上睡衣。他伸出胳膊穿好,又给系好腰带,他拉拔着腿迈了两步,倚躺在旁边的藤椅上,嘴里哼着调又接过另一位小姐递过来的一把虎纽雕文宜兴红砂茶壶,那是早已经泡好了的浓香的普洱茶。他努起嘴唇,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地吸了几口。这时,他的副官探进头来看看,然后小心地走进来凑近张子良的耳朵说:“司令,那两个人回来了。”张子良回头看了看:“哦?让他们进来。”
这两个人便是他派往小山一带的探子。张子良拿下魏庄以后,受到沈鸿烈的嘉奖,心里很高兴。他想趁机扩大占领区面积,进而占领小山也就是马骝山,最后将八路军挤出山东。他先行派出了探子侦察并和早先安排的间谍联系取得情报,好决定下一步行动。
这两个探子是亲叔伯哥俩儿,何庄一带的人,一个叫何山,一个叫何岭,在小山一带有亲戚。打着走亲的幌子到小山去侦察,住了一天多,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得意洋洋地回来复命。
何山和何岭哥俩都是一身农民装束,一进来先规规矩矩地敬了礼。张子良点了点头,一挥手将两个女侍挥退,然后慢慢腾腾地说:“说说吧。”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何山便开口了:“司令,八路军的主力都走了,去新海县城韩村那边去打李景文了。前不久新海县他们那边的县长姜思民死在李景文手里了,说是要给他报仇。他们的部队一走,小山这边空了,只剩下不多的人守家呢。”
“我们亲眼看见部队出发了。他们为给姜思民报仇还开了誓师大会。听他们大会上讲话,八路对于李景文恨极了。姜思民一死,痛心得很!”
张子良听了他们的汇报,半晌没有说话,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说:“你们不知道,这个姜思民可是个很难缠的对手,我知道他。他是旧城那边的人,是旧城有名的大户姜毓村的亲侄子。跟他妈的皇军作对,那一带的皇协军和维持会的人都怕他,叫他‘姜阎王’,皇军曾经悬赏要过他的人头。可死了!死得好!难怪八路这么心疼了。”
那两个探子见他们说的情况司令很重视,不由得眉飞色舞,继续说道:“司令,他们那边就只有个副司令黄骅在家,唱空城计呐,留守的就是些守备队了,主力都走了。我们俩观察了很长时间,剩下的这些人军容不整,军纪涣散,哪能打仗啊?依俺哥俩看,咱们可以去弄他一下子,端他的老窝。”
张子良听到这里,翻眼瞪了他们一下子,说:“该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瞎说。那是你们说的事吗?说说那个章琪怎么样?他那里有些什么情报?”
那个何山一缩脖子,又说道:“他说的和我观察到的一样。他反映的也是这些。他还说,他们司令部的人员不健全,有副司令没有正司令,只有个代司令,而且经常不在司令部,整天价在外面跑。他也说了,端他们老窝易如反掌。还说,有什么新情况他会及时送来。”
张子良听完他们的汇报以后,点点头让他们去休息了。然后又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趟,用手指搔了搔头皮。回头对副官说:“叫副司令和参谋长立即到指挥部开会!”那个副官说了一声“是”便去了。
待张子良穿戴整齐,到了指挥部,副司令冯立刚和参谋长马振儒以及几个参谋都已在等候了。
张子良为前不久偷袭魏庄成功非常得意,现在又打算故伎重演,对小山一带进行偷袭。听侦察员一汇报便更坚定了这个想法,但是他还不打算最后作决定,想听听属下人员的意见。
都坐好以后,他将情况讲了一遍,说:“八路军一向把搞偷袭当作他们的专利,岂不知这也是我张某人之所长。今天,我打算再来一回,一举拿下小山,让八路军在这一带没有立脚之地!把他们先赶到津南那片大苇洼里去!你们都说说你们的意见。”
参谋长马振儒连忙答道:“这是很好的机会。古语曰:‘气可鼓不可泄’,又曰:士当‘一鼓作气’。前不久,司令英明决断一举拿下魏庄,我们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再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再克小山。据此次探报,八路已经是四处烟起,捉襟见肘,不暇自顾。我完全赞同司令的主张,打击八路于仓皇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