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衿慢慢说着,看着韩沨眼中的兴奋渐渐暗淡,避过。他知道韩沨在等什么,可是,他做不到。
韩沨的心在某一刻漏拍,发不出声音。他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最终,悠悠还是属于宁子衿的,无论他付出多少,无论他等了她多久,却终究,敌不过身份地位。
是,也许悠悠嫁给他是最好的,毕竟,她爱他。可,他是宁子衿,他能给她多少?
“那,悠悠。”
韩沨迟疑着,口干舌燥。他问过悠悠吗,她才刚成年,是不是愿意结婚?
韩沨苦笑。他知道,问也没用。悠悠根本不会反抗宁子衿的任何决定,只是,他希望她能高高兴兴得嫁给他,真如她平日期望的那样!
“这件事,还是你告诉他。”
宁子衿不是踢皮球,而是任何事他都不会直面悠悠,除非,到万不得以,少女受尽伤害的时候。有时候,韩沨甚至想,也许宁子衿比他更爱悠悠,他给她的,永远都云淡风轻,永远都是默默的。
“那么婚礼,是不是现在开始准备?”
自然而然,宁家大少爷宁子衿的婚礼,就算再如何落魄也要准备的富丽堂皇,至少,也得在上流社会激起一层浪。
“不需要。”
宁子衿立刻否决了。现在不是举办婚礼的时候,他这个废人样子,准备展示给所有人笑话,还是宁家如今还不够被人嘲笑,亦或者,他私下里那些举动,那些资金,准备让宁莨发觉?
“那么。”
总不会,不办婚礼吧!这,别说对不对得起宁子衿的身份,就是悠悠,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件,难道不需要大张旗鼓,哪怕不是大张旗鼓,至少,也要美好,浪漫!
“对外公布消息即可。不举行婚礼,也不走任何形式。”
和一个没有丝毫名声的小丫头结婚,还要大张旗鼓的办,岂不是把给名流界笑柄?
不走形式!韩沨没想到宁子衿居然下这样的决定!且不论宁家名门,就算是贫民之家,孩子结婚,又是头婚,都要尽力准备一场像样的婚礼,甚至有的家庭,为了婚礼倾尽所有,一夜一贫如洗。
可是宁子衿不缺钱,就算宁家再不济,普通婚礼的钱还是拿得出的!纵然宁子衿不想爱那个抛头露面,嫌弃悠悠的身份,可至少,在宁公馆里,只请亲近的人,举办一场小而浪漫的婚礼,总是应该的。
这不是形式的问题,而是,而是一个少女的终身大事!
“少爷,悠悠,毕竟是个女孩子。”
他实在找不出更加委婉的话语。她那么喜欢宁子衿,为了他逃出云家,为了她在拉斯维加斯街头流浪,吃尽苦头。这些年,跟随着盘龙社,又为宁子衿的事业和身体受了那么多伤,就在几天前,她还差一点就死去!
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宁子衿不爱她,勉强的要娶她,至少也要念及恩情,至少,也该想想那对于悠悠来说,多么不公平!
中国人的观念中,只有纳妾,娶连奴婢都不如的妾室才不能举行婚礼。他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悠悠的心,那颗全部都给了他的心,已经伤痕累累了,何必,再这样伤害她!不想娶,就不必,悠悠不是嫁不出去!
“我知道。”
宁子衿摆摆手,并未多言。
那一夜,韩沨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可第二天,他必须面对这个问题。也许宁子衿的决定是对的,上一次他把悠悠和自己绑在一起的决策就成功得保护了少女,而这一次,他是彻底断了宁莨的念想,也向云家示好,暂时稳住了云峰。
若是把悠悠给自己,得罪了云峰,宁莨和云峰夹攻而来,恐怕如今还弱小的企业,就会彻底倒闭,前功尽弃。
又一次,他们利用悠悠了!原本他以为经历了少女一次次的受伤,尤其中毒的事情之后,会考虑到她的感受,可,没有,宁子衿真是冷的,连韩沨都觉得寒意阵阵。他若为目的,真是不择手段。
“韩哥哥?”
悠悠笑笑得从楼下上来,刚刚佣人告诉她,韩沨在楼上她的房间等着。她恰好在煲汤,于是端进来了。
“想猪脚汤了吗?”
少女盛好汤,放在韩沨所坐的椅子边上,在对面的床上坐下来,娇俏的笑着,羞涩中遮住了红唇。
“是啊,悠悠的猪脚汤很好吃。”
韩沨端起来,勉强吃了一口,却食不知味。昨天,明明吃起来很香甜的东西。
床上的少女体贴的笑着,抿嘴坐在对面。安安静静,真正是静若处子,多么美好的少女啊!
“悠悠,韩哥哥,问你一件事。”
左思右想,已经没有时间。况且悠悠,她也是爱着宁子衿的,这也许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幸福,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女人,不都有点傻吗?
“好。”
悠悠点点头,把原本拿起来的书放下,关注于韩沨。她知道韩沨是不可能为了猪脚汤来找他,可是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好主动问,只好等。
“你,喜欢少爷吗?”
韩沨尽量让自己笑着,却觉得如同个虚伪的老鸨,要把眼前这个活灵活现的少女卖掉一样!
他忽然恐惧,如果,那场婚姻变成现实,她还会这样吗,她仅剩的一点点快乐,一点点光亮,也许都会消失了!
原来,他根本不了解悠悠。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一贯得将她视为习惯性的存在,可是她的心,在他们眼里,仿佛是空的,除了宁子衿,只有宁子衿。
悠悠一愣,垂下头。但并非是羞涩的泛红,而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她想过,也许有一天她真的要嫁给哥哥,依照现在亚龙的状况,哥哥的状况。她嫁给他,几乎是没有选择的。而且,哥哥也会为了保护自己,尤其在被宁莨绝杀,在中毒之后,她们结婚几乎成了必然。
只是,哥哥爱她吗?也许疼,是有的,但爱,根本没有。娶自己,一年前哥哥已经用行动说明他根本不愿意!她长大了,知道这些年她的感情被称作爱,只是越是发觉,越希望哥哥也爱她,娶她,也是因为爱她。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矫情。她爱哥哥,哥哥愿意娶她,不是很好的事情吗?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心脏,痛得连同五脏六腑都撕扯起来了!
用力的,悠悠点了点头,不知是给自己决心还是为了在韩沨面前掩饰。
“如果让你嫁给少爷,悠悠,你愿意吗?”
几乎是迫不及待了,他不想再这样拖下去。拖得越久痛得越深,就像伤口,忍住那一时的痛解决掉,过后就会忘记。
“好。”
少女点点头,称得上模棱两可的回答,只是倾向于愿意而已。只是她显然并不想说出我愿意那三个字,就连韩沨也觉得,这三个字那么神圣,不该在此时此刻说。
但是,她没有机会了。宁子衿甚至连一场普通的家宴都没有准备,更别说,为她举行那样神圣的仪式。
“悠悠,韩哥哥必须告诉你,现在亚龙,还有少爷,还有宁家的状况,你也知道,都不太好,恐怕婚礼。”
恐怕婚礼,不能举行!他,说不出口!不能举行婚礼,对一个少女来说,对宁家来说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名门宁氏,没有钱为大少爷举办一个哪怕最简单的婚礼,甚至连形式都“不走”!
“没关系,韩哥哥,我知道。”
悠悠,一共说了三句话,听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可对于她来说,却仿佛是从心口呕血而出的,一字,一滴血。
对于不喜欢的人,对于身份地位不配的妻子,宁家大少爷确实没有举行婚礼的必要。他们之间,就像小言里的契约,她做他的妻子,安抚云峰,他给她保护,让她平安,其实就是利益的交换。
所谓幸福,所谓爱情,在这些赤裸裸的利益面前,真不算什么,上流社会,一直如此。她早已不渴望用自己的心来温暖,哥哥给她的已经足够多,有疼,她真该满足,也该学会报答。
“悠悠,你,你可以提出一些要求,比如,那天准备特殊的家庭宴会或者,我记得你看过婚纱。”
每一句话,韩沨说得都异常困难。他口干舌燥,觉得房间太热,又觉得自己穿的衣服太紧,可他知道,这些反映都不是正常的,而是,他愧疚!
“谢谢韩哥哥,没关系。”
悠悠站起来,她素来不会作出送客的意思,所以在那时候韩沨甚至不知道她的目的。她一直没有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或者,当作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哪怕很爱惜,很珍惜,却仿佛从来不敢拒绝任何人。
韩沨愣了片刻,见悠悠呆呆得站着,头一直深垂在胸前,才意识到少女也许需要个单独的空间。他同样站起来,迟疑片刻,还是离开了。
出门,宁子衿就早走廊栏杆前坐着,手中一杯红酒,在阳光中细细摇荡着,仿佛个妖娆的妇人。
“悠悠。”
韩沨说到此,清了清嗓子。
“不必汇报。”
宁子衿却在此之后,抬手阻止了韩沨。悠悠不会拒绝的,生活在宁公馆的这些年里,她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事情,所有他安排的,她都会服从,比任何盘龙社的成员都要忠心!但宁子衿不相信,悠悠是没有思想的孩子,只是她总是去忍耐,隐忍,总是理解他。这一次,她不会不懂。
“子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馆门打开,伴着宁莨的高声怒吼,手中挥舞着一张纸大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