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会场的卞白贤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此时夜已深了,原本就是郊区的地方街上看不见行人。卞白贤迈上新修不久的街道,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脚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他像具尸体,行尸走肉般地过活。
忽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前栽了一小步,他看到对面刺眼的红灯,感受到照在自己身侧的强光,听到了刺耳的鸣笛。他缓缓地转过头去,借手挡了点眼前的光,就在那一刻,他似乎能看见有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从远处传来打在他的身上。
“吱——”车轮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尖利的声音,足够让人产生短暂性的耳鸣。
车子完全刹住需要经过一段反应距离和制动距离,这段距离加起来的总和足以判卞白贤死刑。
一阵天旋地转后,卞白贤倒在地上,巨大的冲击让他的半个身子都麻了。
随着他摔倒在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扣在他的心上,他的世界一下子静谧无声。
他仰着头,视野被扬起的细雪所占据。
他这才知道,又下雪了。
这雪已经下了好一阵子了,而他却浑然不觉。
大概是因为这个冬天下过太多场雪,又或许是因为这个冬天对他而言太漫长了吧,仿佛怎么也过不完似的。
身上压着的重量让他收回了游荡在外的思绪,耳边是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卞白贤感受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在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面对危险时的惊惧还是对某人担心过后的如释重负。
“你不要命啦!”他把头埋在卞白贤的脖颈,语气带着责备。
他把手放到那个人的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今夜的天空特别的干净、纯粹,颜色是被冲淡的墨。卞白贤望见繁星点点点缀着夜空,又忽的坠落,跌在他的心上,炸开花火万朵,被黑暗一点点的侵蚀着,吞没那最后的光亮。
“世勋啊,叫声哥吧。”卞白贤柔声说道。
他们的胸腔都在同一频率上震动着,像是琴弦与琴弦之间的共鸣。
可那又怎样,琴弦与琴弦之间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会产生爱情。
吴世勋才从差点失去这个人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又陷入了另一种恐惧当中。他明白卞白贤的意思,从没有叫过卞白贤哥的他要是他真的说出来那个字,就意味着他要亲手斩断自己的爱恋之情。
听到他说吴世勋立马就回答道:“我不!”
“叫声哥吧。”卞白贤再次拍了拍他的背,那是温柔的催促。
“我不——”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卞白贤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过自己的脖子,滑向后背。
“乖。”卞白贤是个痴情的人,也是个绝情的人。
吴世勋沉默了很久,才认命般地开了口,声音颤巍巍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口吻,喊出了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加之于卞白贤身上的字。
“哥。”
“哥——”
“哥!”
卞白贤眼睛都模糊了。他头后枕着的新雪已经融化,弄得他头发湿湿的。那股湿意从他后脑勺一直传到他的耳鬓,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哭了。
过了很久,卞白贤才说道:“你起来点,被压死了。”卞白贤稍微推开了他一点,吴世勋起身拉他起来,侧着脸不让他看到脸上的泪痕。
“我自己走一会儿吧。”卞白贤挣脱他抓着他手腕的手,独自一人往前行。
郊区有一座大桥,算是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桥下是一条蜿蜒的河。每日清晨都有渔夫在河上打渔,过着与城区的人截然不同的生活。
此时,卞白贤从桥上往桥下望去,只能瞧见沉浸在夜色中水波粼粼的河就像一匹黑色的绸缎一样从桥心穿过。
他的年华如同流水般逝去,遇到过礁石,遇到过深潭,也遇见过绝美的风景,可无论那一样,都冠上了“朴灿烈”的名字。
卞白贤逃不过,只能迎面而上,落得个晶莹粉碎的下场。
夜色脉脉,桥上飞过一抹黑色的身影,河面漾起了一圈涟漪,短促的扑通声过后,一切又归复宁静。
第二天,晨光熹微,渔夫收起的网中有一张已经被水浸泡的有些模糊的过胶照片,依稀能辨别出上面的人影,他们的脸有些模糊了,但是两个人脸上灿烂的笑脸却怎么也盖不住。
或许无论被水冲刷过多少遍,那年的阳光、那份并肩的快乐都能裹挟着陈旧的气息带到物是人非的今朝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