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第6卷:松毛虫的行进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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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昆虫的毒素

对于毛虫让人感觉痒痛的方面,我已经迈进了很小的一步。从用乙醚来洗毛虫皮的试验结果来看,毛虫皮起的作用只是次要的。昆虫毛皮之所以让我们感觉不舒服,那是因为昆虫毛皮将有刺激性的毒性以及碎了的毛粉尘一起贴到了我们的身上。一旦有风吹来,毛粉尘就会到处乱飞。然而,毒素并不是来自毛虫的浓毛中,那它究竟是来自什么地方呢?

下面我将说一些对刚入门的人可能有帮助的细节。虽然这是一个又简单又狭窄的题目,但是它能显出一个问题是如何引起另一个问题的,一个试验又是如何证明或否定一个假设、一个临时搭拼起来的论据的。

而且它还能将逻辑这个喜欢提问的家伙是如何作出一般的概括显现出来,然而这种概括的重要性却完全超乎了我们刚开始时的预想。

在松树上一串串爬行的毛虫,它们身上是否有着像膜翅目昆虫那样能分泌毒液的特殊腺体器官呢?通过解剖完全可以证明没有,让人感觉痒痛的毛虫与良性毛虫有着相似的身体内部结构,器官也几乎一样。

我们无法确定毒素到底是从哪里产生出来的,它或许来自于全身,以及整个身体组织。所以,它或许是以高等动物的尿素的形式存在于血液之中。这是一个很严肃的猜想,然而,在试验还没说出无法反驳的事实时,它毕竟还没有什么意义。

我把在松树上成串爬行的五六条毛虫用针尖刺出了血,然后取了几滴。我先拿来一块吸水纸,用这些血将其浸湿,接着又用一块不透水的绷带将这张纸片贴在我的前臂上。我焦虑地等待着试验的结果,我猜测过的化合物将可能在试验的结果中找到可靠的根据,也可能会消散在无效的幻想中。

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我被疼痛弄醒了。这回,我觉得疼痛就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因为我早已经想到了。松毛虫的血液中的确含有毒素,因此它能使皮肤瘙痒、肿胀、有灼热感、长脓疮以及使表皮发生变化。我现在所得知的超出了我的希望,而试验的结果也超过了我与松毛虫简单的接触可能得到的成果。我不觉得在皮肤上抹了一些毒素痛苦,而是寻根究底,去探寻让人感觉灼痛的物质本源。当然,这样做给我的身体增加了诸多不适。

虽然身体遭受了痛苦,可是我却为此而感到高兴,因为它使我走上了一条可靠的道路。我在不断了解情况的同时,也进行着思维的推理:

毒素在血液中并没有参与器官运转,它只是一种废墟、一种生命废弃掉的物质、一种在形成的同时还自我排除的残渣。若情况果真这样,我一定能够在松毛虫的混合着消化和尿的残渣粪便中找到它。

下面我讲一下新的试验,它和上回的试验有着相同的性质。我将一些变得很干的松毛虫的粪便浸泡在乙醚里,过了一两天后,液体变得又脏又绿,仿佛是被食物的叶绿素浸染过似的。在旧毛虫的窝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粪便。根据前面的试验,使我知道了丧失有毒涂料的毛是没有害的,我又重复做起了试验,以便能够得到再次确证。我再次这样做时,将试验方法明确,且在将要进行的各种试验中不再重复。

我把粪便浸泡液过滤,让其自然蒸发,最后浓缩成几滴。我把我的“荨麻疹块”用这几滴液浸湿,然后将一张吸水纸一折为四,以让其变厚从而能更好地吸水,宽度有 2 ~ 3 厘米就足矣,有的时候 2 ~ 3 厘米都有些过宽。我是第一次做这样的试验,一点儿也不怜惜自己的身体,为此我感到苦不可言,使得我有所疑虑,真不想将它告诉那些渴望在自己身上做试验的读者们。

首先我将折好的四方形纸浸泡好后,贴在皮肤比较娇嫩敏感的前臂内侧,然后用胶布将这块纸盖上,因为胶布不透水,这样能够使毒素不减少,最后用一根麻布绷带绑紧。

1896 年 6 月 4 日,对我而言,是个很有纪念性意义的一天。因为那天下午,我把从松毛虫身上提取的含有乙醚的物质在身上进行了试验。整个晚上,那种奇痒、灼热和阵阵的刺痛感让我觉得简直是一种煎熬。第二天,在我与这张纸接触了 20 个小时后,才将它取下。

我在没有把握是否能成功的时候,用了太多的有毒液体,以致渗到了纸片的周围。受到伤害的皮肤,特别是“荨麻疹块”的位置,变得红肿、粗糙、起褶,甚至坏死,感觉灼烧痛痒。

第三天,肿胀得更厉害了,以至于整块肌肉都肿了起来。用手敲一下,就好像是肿胀的脸那样发生微微的颤动。伤口显出胭脂那种鲜艳的红色,且扩散到纸片覆盖部位的四周。然后就有大量的液体跟小水珠似的向外渗出。此时瘙痒感让人更加难以忍受,尤其在晚上,我为了能够睡上一会儿,只得向硼砂凡士林和碎布求助。

第五天,伤口处出现了让人讨厌的溃疡,看上去比疼痛更让人感到不安。肿起来的表皮已经腐烂变红,且微微颤动,让人怜悯。为我早晚两次更换碎布及凡士林小垫子的人恶心得差点吐出来,他说:“别人还得认为是你的手臂被狗咬了呢,你以后可千万别再用那些讨厌的蹩 脚药了。”

我任由怜悯我的护士随意地说,而我却在思索着另外的一些试验,其中有几个也同样需要付出很高的代价。神圣的真理,你的威力好大啊!你把我受到的一点点折磨转化成了一件乐事,你让我为自己被剥去表皮的手臂而感到开心。我将会获得什么呢?那就是我即将明白为何一只微乎其微的小毛虫竟让我抓住。我没有其他的要求,这对我来说已经足矣。

过了 3 个星期,皮肤开始康复,然而让人觉得灼痛的脓疮却在皮肤表面留下了花纹。肿胀虽然减退了,可是红斑仍然存在,这样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过了 1 个月,我仍然感觉痒和灼热的刺激,甚至有时这种刺激会因床上的热气而变得更加厉害。最终,半个月后,除去红斑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了。红斑一直留在皮肤上,可是越变越轻,3 个多月过后才完全消失了。

这次终于把问题搞明白了,原来松毛虫的毒素是器官排出的一种废物,是生命机体的遗留,松毛虫将这些东西和粪便一起进行清除。粪便分为两种,大部分是消化后的残渣,还有很小的一部分主要是尿。

毒素与这两者之中的哪个有联系呢?在继续向下谈论之前,我想先说一点儿跑题的话,它对于后面的研究工作将会有帮助。松毛虫能够从它那让人痒痛的物质里得到好处吗?

我已经听到了答复。有人说,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以及防御的手段,它用这种有毒的且又浓又密的长毛让敌人讨厌。

我对这种说法暂时持保留态度。此时,我想起了被诱惑的告密广宥步甲的幼虫。这种昆虫在橡树毛虫的窝里生活,并且还吃窝里的虫子,然而,它们对这些虫子身上那滚热的毛却完全不担心。我又想起了杜鹃,听说它也大量地没命地吞吃毛虫,它的沙囊里完全被毛虫的毛塞满了。

对于松毛虫会不会缴纳相似的贡物,我不清楚,可是我至少知道一个开发者,它就是吃死毛虫遗骸的皮蠹,它定居在丝城里。从这种昆虫葬尸工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确实还有一些家伙贪得无厌。它们的胃都是为了同样的辛香食料而特制的,对于这些收割者来说,它们从来不缺少任何活生生的庄稼。

另外一种说法就是松毛虫所制备的有刺痒作用的特殊的毒素,是为了在敌人面前能够自我保护。然而下此定论还早了点儿,我不相信这些毛虫会有这样的特殊待遇。这些虫子有哪些方面比其他虫子更加需要保护呢?它们为何要具有特别的具有防御作用的毒素呢?在昆虫世界中,长有纤毛的虫子和那些裸露着的虫子,它们所扮演的角色没有任何区别。那些裸露的昆虫没有长威胁敌人的浓密长毛,好像更需要装备起来以对付危险,用腐蚀物把自己的身体浸透,这样才不会成为容易捕获、温驯、没有害处的牺牲品。让人不寒而栗的昆虫,在它那浓密的毛发上涂抹了可怕的化妆品,而那光滑的昆虫却与它那绸缎般的皮下毒素的神秘变化没有任何关联,我对这些矛盾产生了疑问。

难道具有特别的毒素不是所有的虫子,包括光滑的及有毛的昆虫在内的共同的主要特性吗?在有毛的昆虫中,有小部分是受制于还未确定的特别条件,把身体中有毒的残渣通过刺痒痛显示出来;其他大部分则是在进行刺激性的接触时不是很熟练。所有毛虫都有着相同的毒素,这种毒素是生命作用的产物,有的时候它是通过脓疮的形式表现出来,而有的时候则隐藏起来,让人无法认识。我们若不使用巧妙的计谋,根本无法发现它们的毒素。

这些巧妙的计谋是什么呢?非常简单。我将蚕作为试验对象。若说世界上有不侵犯人类的昆虫,那就是蚕。妇女和儿童用手和腕在蚕场上摆弄蚕,蚕对于娇嫩敏感的手指来说,并不让人讨厌。这种蠕虫像绸缎一样光滑,它差不多和它那柔软的表皮一样完全无害。

可是,这种具有腐蚀作用的毒素的缺乏现象,只是表面上的。我用乙醚将蚕的干粪进行处理,然后将浸泡的液体浓缩成几滴。我按照以前的方法进行试验,结果却让人惊讶得出奇,我的臂膀上竟然出现了一块感觉灼痛的溃疡,出现的方式以及危害,与松毛虫粪便所造成的是一样的。这块溃疡清楚地表明了我的逻辑推理是有道理的。

的确如此,这种让人搔抓、使得皮肤肿胀及腐蚀的毒素,这种具有防御作用的产品并不只是几种虫子特有的。因为它具有不变的特性,因此就连那些看上去不像有毒的虫子,我都能从它们身上识别出这种毒素。

在我们村子里,人们都知道蚕是有毒的。农妇们的模糊经验胜过了学者的准确观察。养过蚕的妇女,都为她们曾经吃过蚕的苦头而抱怨。她们说:“蚕毒其实就是苦头的根源。”表现症状为:眼皮红肿发胀,奇痒无比。前臂是最易受到蚕毒感染的部位,因为劳动的时候总是把袖子卷起,从而无法保护前臂。

勇敢的养蚕女们,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们所遭遇的那些小苦头的根源是什么了。其实并不是与蚕接触就能让你们痛苦,你们没必要害怕摆弄它,只是提防蚕沙就行了。因为只有蚕沙里夹杂着很多蚕粪和碎桑叶,而这些蚕粪中满是腐蚀我们的皮肤,让我们感觉很痛苦的有毒物质。

对我而言,得知了毒素来自于何处和它所具有的危害性是个安慰。

当人们将蚕沙除去,换上新桑叶时,最好尽可能地少掀起有刺激性的灰尘,也不要将手抬到脸部,尤其是不要抬到眼睛上。此外,为了能够保护手臂,最好将袖子放下。相信如果采取了这些防御措施,就不会再发生让人不愉快的事了。

我在蚕的问题上获得了成功,那预示着我用任何一种虫子做试验也同样会获得成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将各种虫子的含粪细粒进行试验,我并不对这些细粒进行挑选,只是碰运气,遇到什么就收集什么。这些虫子是多氯蛱蝶、大戟天蛾、甘蓝粉蝶、二尾蛾、大孔雀蛾、豹蠹蛾以及野草莓尼蛾等虫子的幼虫。我做的所有试验,全都使我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刺痒。我觉得,这些效果的不同是和毒素的多少有关系的,然而,具体的量却没法测定。

根据这个我可以肯定,所有幼虫都具有让人产生痛痒的排泄物。

因为某种看法彻底改变,完全出乎人的意料,所以,人们的憎恶是有根据的,偏见变成了真理。人们说,一切毛虫都有毒,可是,事实上是,在具有相同毒素的虫子中,有的并不具备侵犯性,而那些具备侵犯性的,其数量却很少,可是让人害怕。为何会有如此区别呢?

通过观察我看到,让人产生痛痒的毛虫过着群居生活,而且会为自己织造用来长期居住的栖息处,另外,它们的身上是毛绒绒的。这种毛虫当中,有在松树上成串爬行的毛虫,有在橡树上成串爬行的毛虫,还有各种各样的灯蛾毛虫。

我对松毛虫进行了特别观察。它的那个织造在树上的特大的丝囊样的窝,外表看上去很光洁漂亮,可里面却满是让人讨厌的垃圾。窝里的虫子整个白天及大部分的夜晚都生活在那里。它们只有在黄昏啃食附近树叶的时候,才会排成宗教仪式队伍从窝里出来。它们长期地待在窝里,使里面堆积了大量粪便。

走进这个虫窝里,就好像是进了迷宫一样。里面的每条线上都挂着小念珠,每条通道的内壁都有挂毯做装饰。那些很窄的小房间,被塞满了念珠。这个窝也就有一个脑袋那么大,我用筛子从里面取出来一些含有昆虫粪便的细粒。就在这一堆污物中,松毛虫走来走去,东转一会儿,西转一会儿,到处窜动。有的时候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它对清洁极端看不上眼,这样做的后果是很明显的。当然,当松毛虫接触这些干燥的细粒时,它并没有把自己浓密的毛弄脏。从窝里出来的时候,它看上去衣冠楚楚,光鲜发亮,不会让人怀疑有什么不干净。但它用自己的毛不断地轻轻触擦粪便,这样就不会使毛的倒刺染上病毒。

松毛虫之所以会使人的皮肤痒痛,是它长期接触自己的污物的结果。

再看看灯蛾毛虫吧,为什么尽管它有粗糙的毛,却并不像松毛虫一样而且良性无害呢?因为它从来不喜欢群居,而是到处漂泊。它那浓密的长毛,虽然对收集和保存具有刺激性的粒子来说十分适合,但却不会使我们的皮肤患上瘙痒症。这其中的原因最简单不过了:灯蛾毛虫不会停留在它自己的排泄物上。当它们移动的时候,粪便就被撒布在田野里。由于它们常常形单影只地出来活动,所以,上面即使有毒,它也不会把自身的毒素传播到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浓毛上。如果灯蛾毛虫群居的地方像一个垃圾场,那一定会跻身引起痒痛的毛虫之列,而且绝对是名列前茅。

猛一看,蚕房的小房间似乎具备让蚕的身体染上毒素的充分条件。

养蚕人每次清理蚕沙时,都会把蚕筛里的粪便清除掉。在这些污物堆上,蚕聚集在一起,乱窜乱动,可是它们却没有感染上自己排泄物的毒素,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认为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解释。其一,这些蚕赤身裸体,而对收集毒素来说,浓密的毛是必不可少的;其二,它们并没有在污物中停留,而是高高地居于脏物之上。中间有一层桑叶,恰好将它们与脏物隔开了,而且,这些桑叶每天都会更换好几次。蚕筛里的“居民们”尽管成堆地聚集在一起,但在习性上,却与成串爬行的松毛虫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正因为此,尽管它们的粪便中含有毒素,但仍然不会有什么害处。

依据这些初步的研究,我们进行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推论。毛虫排泄的物质,会引起痒痛。对所有毛虫来说,这种物质都是相同的。

但是,毒素要发挥作用,使人们患上瘙痒症,毛虫就必须长时间地停留在粪便壅塞的丝囊里。毒素来自于它们的粪便,而毛皮又将这些毒素收集起来,最后把毒素传给我们。

我现在又不得不从另一个角度研究这个问题。毛虫排泄物里的毒素是不是消化后的残渣呢?或许它更应该是器官运作时产生的被称为尿的残余物吧。

如果不向昆虫变态的结果求助,我们要想把这些产品隔离并收集起来,大概是行不通的。飞蛾在离开蛹的时候,都会排出一种被称为“尿酸糊”的非常黏稠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类不太了解的液汁。这些排泄物有点儿像一幢大厦重新设计建造后的废料,是昆虫在改变面貌后,完全变态后的残渣。这些残渣最主要的就是尿,其中没有被消化的食物。

我要找谁才能得到这些残渣,有了好的运气,人会把事情做得更好。在荒石园里的那株老榆树上,我收集到了很多看上去稀奇古怪的毛虫,足足有 100 来条。它们身上有 7 行琥珀的刺,有点儿像四五根树枝的荆棘。它蜕变出的成虫大多都归入多氯蛱蝶一类。

我在金属的钟形罩下饲养这些虫子,榆树树叶就是它们的食物。

在 5 月末的时候,这些小家伙会化蛹。蛹的颜色为微白色,上面还有褐色的小点,下部还有 6 个银白色的点,看上去十分漂亮。这种首饰看上去有些粗俗,与我们平常用的镜子很像。蛹的尾部有丝小垫固定着,它就这样把自己悬吊在圆盖的顶端。只要有振动,蛹就摆动起来,还用反射器投射出强烈的闪光。对这个栩栩如生的灯彩,我的孩子感到十分惊奇,还不停地赞叹。为了观看这些灯彩,我准许他们到我的虫子作坊。对他们来说,这就好像是过节一样。

正等待着孩子们的还有另一件令人惊讶的事,但这次有些悲惨。过了 15 天,蛱蝶羽化出来了。为了迎接这些到来的小家伙,我把一大张白纸放在钟形罩下。我把孩子们叫来,他们会在纸上看见什么呢?

摆在他们眼前的是带血的斑点。从那穹形的顶上,一只产了一滴红水的蛱蝶掉了下来。哗啦一声!让本来喜庆的今天变得不再是欢乐,而是焦虑,甚至是恐惧了。

我打发他们走了,走之前还叮嘱他们说:“把你们刚才看到的东西记在心里,如果以后有人再和你们谈什么血雨,也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就是它制造的带血的斑点。这些斑点有的时候会在一些农村引起恐慌。刚出生的时候,这种蝴蝶就会扔掉毛虫身体的残余。这些残余其实就是一种红色稀糊。毛虫的身体在华美的形式下进行重组,再一次获得了新生。这就是它们全部的秘密。”

等我的那些天真的访客离开后,对这些钟形罩下的血雨我还得继续研究。每只多氯蛱蝶都仍然悬钩在蛹壳上。它们从身体里排出的一大滴红液掉在纸上。红液静止后,一种由尿酸盐形成的玫瑰色粉末沉淀出来,上面漂浮着的液体的颜色像深胭脂一样红。

等这一切都干透了的时候,我从有污迹的纸上把其中几个颜色最浓的斑点剪下来,并将其浸泡在乙醚里。与开始的时候相比,这些斑点并没有什么不同。颜色还是红的,液体则呈淡柠檬红色。经过了蒸发以后的液体最后减缩为几滴,在这时,我终于得到了用来浸那块吸水纸的原料。

如果不想重复叙述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这次制备的灼烧剂,有着与我利用松毛虫的粪便同样的效果:瘙痒,发烧,肌肉肿胀发炎,还有些发颤,有酱汁一样的东西渗出来,表皮被擦伤了,还生有顽固性的红斑。直到 3 ~ 4 个月以后,红斑才消失,但这个时候,溃疡早就消失了。

伤口并不是很痛,但却非常令人讨厌,特别是样子很难看。我发誓再也不上当受骗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肌肤受到腐蚀,只要皮肤有瘙痒的感觉,能够下结论时,我就把贴在手臂上的膏药揭去。

我进行的都是一些很艰苦的试验。在这个过程中,曾经有一些朋友责怪我不用动物来充当助手,例如用豚鼠。这是一种备受生理学家虐待的动物。对这些责备,我并不理会。在我眼里,动物是淡泊忍耐的。当自己十分痛苦的时候,它们有的时候甚至会一声不吭。如果它因受到酷刑而感觉到疼痛,这时它发出的叫声,我不知道该怎样准确地表达出来。而且,我还会把它们的叫声同自己的某种感受联系起来。

“灼热,发痒,发烧。”虫子肯定是不会这样说的。相反,它只会简单地说:“痛。”为了仔细了解瘙痒的感觉,最好的办法就是拿自己的皮肤来做试验。因为在这一点上,自己才是唯一能够深信不疑的证人。

对此,有人可能会笑我。但我不怕再做一次坦白交代。慢慢地,我对事情看得越来越清楚了。上帝之城①里,曾经发生过虐待和毁灭虫子的事情。我对此心存顾虑。就是最低等的动物,在我眼里它的生命也应该受到尊重。我们能够把它们的生命夺走,但却不能再一次产生它们。让这些无辜的动物安宁一点儿吧!在我们的研究工作中,并不存在同它们有利害关系的内容。它们是中立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我们对很多事物都有好奇心,甚至有的时候会躁动不安。但这与它们有什么关系呢?对它们来说,对事物的那种无知有些神圣,甚至是心安理得的。为了更好地了解情况,我们应该尽可能亲自出马,全力以赴。虽然牺牲了一点儿皮肉,但却获得了一种思想。这是值得的。

由于血雨的缘故,榆树蛱蝶可能会留下某些疑点。这种奇怪的红色产物,有着极为特殊的外表。难道它们也含有特殊的毒素吗?为了找到答案,我去寻找蚕蛾、松树蛾和大孔雀蛾,并把羽化的蛾排出的尿收集起来。

这些排泄物微微泛着白色,早已经被别的颜色弄脏了,上面一点儿血的颜色都没有。然而,试验结果并没有因此改变,毒素还是能清晰地表现出来。看来,所有毛虫身上都有松毛虫的这种毒素,就连那离开蛹的蛾也不例外。这种毒素是身体的残余,是一种尿的产物。

很多时候,人们的好奇心都很难得到满足。在一个问题得到了答案后,这个答案又会立刻引发新的问题。这种天赋为什么只有鳞翅目昆虫具备呢?在材料的性质方面,它们身上所完成的这种器质性变化,不应该与其他昆虫身上的变化不一样。这种引起痒痛的残屑,其他昆虫也能制备出来。我必须马上用自己掌握的资料证实这个问题。

给了我第一个答案的是花金龟。在一堆快变为泥肥的树叶里,我收集到了6 个花金龟蛹。我找了一个盒子,还在盒子底部铺了一张白纸,然后把收集到的花金龟蛹放在里面。只要这些蛹一羽化,纸上就会有完整的尿糊落下来。

这个时节对我的试验非常有利,没过多长时间,我就成功了。蛹排出物质的颜色为白色,正在变态中的昆虫,大部分残余物的颜色都是这样的。这种物质看上去微乎其微,但仍然导致我的前臂患上了瘙痒症,就连表皮也有了坏死的现象。坏死的表皮像鳞片一样脱落了。因为我及时停止了试验,所以才没有出现溃疡。我感觉到皮肤热辣辣的瘙痒,直到这时,我才充分了解到长期接触这种东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现在我再谈谈膜翅目昆虫。过去在钟形罩下进行试验的对象,采蜜的蜂也好,捕食性昆虫也好,现在我都没有找到它们的粪便,这给我留下了不少遗憾。我只有一只绿色叶蜂,它的幼虫成群结队地生活在赤杨树叶上。我在钟形罩下饲养着这些叶蜂的幼虫。我从里面收集到的大量的黑色细粪便,都能把一颗顶针填满了。这已经足够了,它引起我皮肤的刺痒已经很明显了。

这种不完全变态的昆虫继续充当着我的研究对象。我从中得到了一堆直翅目昆虫的粪便。我对葡萄树上的距螽和灰蝗虫的粪便进行了一番考察。它们也一样会在某种程度上引起痒痛。到这时,我才为自己进行试验时的浪费感觉到遗憾。

我的肩膀被刺上了红方块,它好像在呼吁,快点结束吧!我的臂膀开始了罢工,拒绝增添新的伤痕。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已经足够做出结论。其他昆虫身上同样存在着成串爬行的毛虫的毒素,甚至于所有的昆虫身上都有。很明显,这毒素是昆虫身体的尿的产物。

昆虫的排泄物,特别是身体处于变态末期的昆虫排出的排泄物,其中的成分有尿酸盐,有的甚至完全是尿酸盐。含有尿酸盐的物质,一定会引起痒痛吗?假如答案是肯定的,那么鸟类或者爬虫类的排泄物中也应该含有这种成分才对。这个疑点也值得用试验来进行检验。

现在,我不可能去询问爬行动物,它们也不可能告诉我,不过,询问鸟儿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只需要有它的答复就够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一只食虫的燕子和一只食谷粒的金翅雀。消化的残留物被清除以后,它们的尿一点儿都不具备引起痒痛的效力。因此我可以肯定,尿酸中并不含有这种引起瘙痒症的毒素。在昆虫纲中,这种毒素依存于尿酸,但对其他动物来说,尿酸中则并不一定含有这种毒素。

我需要做的最后一步工作是,把这种引起痒痛的物质隔离起来,并从中取出一部分,以便我对这种物质的性质和特性进行研究。我的直觉告诉我,好像医学能够从这种物质中获得某些启示。它的效能即使比不上斑蝥素,但至少也与它不相上下。这种研究正合我的心意,运用自己喜爱的化学,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一件事情。当然,我需要试剂、仪器、试验室、昂贵的成套设备。但后者有点儿让自己无法想象。

因为我这个时候正患上了一种可怕的贫穷的疾病。我为此感到十分痛苦,但对研究人员来说,恐怕贫穷这种疾病是司空见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