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伤心的政治:袁世凯的宦海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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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后记这书已经伴我走过了十年的时光。

2002年,应一位出版人之邀,写五个人物的图文版小传,作为一个设想宏大的出版计划的试水之作。因为种种变故,这一计划未能实现,仅留下了五部粗疏的书稿,分别写了五个似乎毫无联系的人物:袁世凯、杜月笙、章太炎、张謇和张勋。当时的篇幅,是每部五万字左右,如果单独出版,不成体统,合成一书,又毫无统系,至此终于体会到鸡肋的滋味。

2005年,同学好友张昊琦君偶然看到我电脑中的存稿,不无感喟地说,可惜了一番功夫,何不发到网上,也听个水响?于是,他热心地在天涯网的“煮酒论史”版帮我陆续连载了两部“民国人物小传”,这就是现在的网络上依然可以看到的“帝国骄雄袁世凯”和“杜月笙的1931”。

其间在网上互动往还,以文会友,有些朋友仍保持着联系,他们的鼓励和帮助让我至今感念不已。我不确定他们是否愿意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致谢辞中(我想,这或许是一种打扰),但我定会永志不忘。网上连载后的数年间,也有一些出版人联系纸质出版的事,只是由于自己的种种考虑和疏怠,终于未能付诸实行,辜负了一些朋友的厚爱,甚至自己还有背信弃义之举,至今犹觉抱愧已极。

最初写作的时候,并不知道会写成一本什么样的书。惟心中有一愿望,希望它“好读”。为此,拒绝了章节体,也刻意避免通常写人物传记时的那种线性叙事结构。在材料上,采用了一些野史轶闻,想必难符史家严谨之规,于评说时,也免不了私心揣度,定有妄作解人之处。书中有些自己对历史情境、事件和人物的看法,也吸纳了不少严肃学者的观点(未能一一注明),但无论就其表达形式还是就其发掘深度而言,它当然绝非什么值得一顾的学术著作。然而,我也从未设想它是“历史小说”,或是“戏说历史”的新路数。

十年之前,写作之初,对这些人物实在谈不上有多少了解。是在看那些一手材料(主要是笔记史料和回忆录)的时候,才渐渐于心中浮现出一个个鲜活的、有别于一般史学专著和人物传记的人物形象,他们的音容笑貌和言谈举止宛在眼前,他们所处的境地和遭逢的际遇,也如影像一般在我眼前一幕幕展开,甚至他们心中所想,我也设身处地揣想一番,然后再参以学者的著述和解读,加以认知和体会。如果说“神游古今”,这也算吧。

在我来说,这是一个滴涓入味的学习过程,也是一番情随事迁的人生体验:

十年来,心境、认识甚至文风都改变了很多,这些书稿当然也在一点点变化其内容、风格和色彩,其篇幅也渐渐增扩至将近十万字了。

坊间每有关于这些人物的新论述和新材料出来,都不免稍为留心,但不管我如何弥漏补罅,限于功底和格局,这些文字终究不能焕然一新,解读人物时的底色,仍然是当年读史时“凭空”拟想到的名利、权位和心机的铺陈,而援引史实时的错讹,也可能一仍其旧。如果让我重新写过,我再也不会简单从这些角度去理解他们了。写作时阅读参考过的著作中,最让我感佩的是骆宝善先生的《骆宝善评点袁世凯函牍》一书。先生对袁世凯相关材料的掌握之丰,对其人其事的了解之透,至今恐怕无出其右者,而先生文采斐然,不愠不火,不燥不腻,读来亲切有味,感人至深,这正是我心向往之而不能至的境界,有时甚至想:有了他的书,我又何必再献丑来写袁世凯呢?有心的读者不难看出,我书中有些令人深思的细节和对人和事的看法,其实源自骆先生的大著,而我自知,骆先生的著述足当名山事业,故宁愿我这书稿速朽,以免贻羞。据闻骆先生主编的《袁世凯全集》将于近期出版,则于研究者和读书人而言又是一番莫大的功德,衷心翘首企盼之至。沪上名报人徐铸成先生的《杜月笙正传》也是我写作、修改这些文字时常翻阅参考的名著,其中个别细节和故事,我当做一手史料,几乎无所更改地融入书中,因此间种种情境,唯有凭徐先生亲历亲闻之资、借其如神如绘之笔,方能再现其精彩。写杜月笙时,《旧上海的帮会》和澳大利亚学者布赖恩·马丁的《上海青帮》等专著和回忆录是最主要的参考资料。此外尤须提及的是张建伟先生的系列著作,他的《大清王朝的最后变革》当年在《中国青年报》连载时,我还是一高中生,站在学校读报亭中追着看完,激动不已,惊叹历史竟然还可以这样写!及至自己来写袁世凯时,在写作手法和对材料的理解上,自然还是受着他的影响。其余参考的种种史料和著述,惠我良多,因年深日久,当时不学,亦无随手作注的严谨习惯,或采或撷,难以尽述其渊源,无以致谢,有愧于心,而无补救之策,在此祈请众位方家和读者诸君包涵。

虽有种种佳作在前,令我有黄鹤楼头之叹,然而还是不畏东施效颦之讥,出版这几篇人物小传,非为博名——我恐赚得的是骂名,而是为一些盛情所感。有几位好友知道我写过这几个人物,常常催问何时出版,而我往往只能支吾以对,还有一位远隔天涯素未谋面的朋友,“责”我至今悄无声息,有负他当年期许,种种厚望,我无以为报。另外,对于书中这些人物,遥想多年,竟至有了一些感情和感想,其中间或有他人未道之处,想一吐为快。

我自信这书的写法和一般的人物传记有所不同,这也许是这些文字,还值得化为油墨清香的一点点理由。

好友陈平对这书稿“视如己出”,不辞其烦地配上了丰富的图片,并撰写了精彩的图注。尤其是陈平先生还帮我订正了一些错误,免我贻笑,没有他的付出,此书将失色不少,在此表示由衷的感谢。

其实,最应该感谢的是我的博士导师张鸣教授。2007年他得悉此稿有望出版,乃欣然作长序,而我迁延失误,竟至遗失先生之文,今次先生不以为意,再赐一序。为这芜陋文字,两次劳动先生费墨,想来亦是一桩空前绝后的奇闻和笑谈。此事在我固然失礼之极,且有不尽的汗颜和感激之情,而于先生,适足以彰显他提携后进的大德,和古名士之风。老师的厚爱褒奖,我实在愧不敢当,而说无教于我,则无论如何不能同意,因为,倘无十余年来的知遇和耳提面命,则绝无今日之我,为人为学皆是如此。老师向有赏“芝兰玉树”之怀,而我至今仅有莽草之质,每念及此,心中内疚,难以言述。忐忑之中,惟望读者诸君不致因失望于此书而苛责恩师的溢美之词,否则我真是玷辱师门了。

2012年12月修改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