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总有一些人的影像宛如闪烁着流光,即便忘记对方具体的容颜,却仍是确定对方说话时会带给自己如何的震撼力。
“他只会对你不设防。”
手机那头的童以诺语带笑音,似是见她许久没回应,就让她转告给凌萌她有事找他,话罢便挂断了。
——你是米漆漆吧,大萌跟我说过你。
——我帮你,因为你是他提及的米小贱。
——上来,我背你,你要是受伤了,大萌会心疼。
她和童以诺接触的时候很少,零星几个片段,终归性格不同所以话不投机半句多,可对方说过的每句,都好像扎根于地底,只因为每每听闻这些话,都会感受到她理所应当的气场。
有一人对你好,却是因为你是另一个人的心头好。
漆漆独自在沙发坐了一个小时,若有所思,许久,离开了尖端大厦。
阳光灼热,她抬臂遮在眼前。泊油路仿佛蒸腾出热气,每个人的脸庞都似乎带着恍惚,她拦截一辆的士,没有注意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上了后头的的士,尾随着她。
的士到达环湖小区时,那辆的士的少女在漆漆下车后,也下去了,将手中的便当盒丢进了垃圾桶,帽檐下的双眼带着幽怨,盯着小区。
“他住在这里,你也是吗?”
低哑的呢喃一直重复着,直到口袋的手机震动,将她从恍惚里唤醒。
接听时,顾澜爆炸式的吼声飙来:“顾诗诺,你他妈让我在星巴克等了两个小时!”
“哥,凌萌跟那女人住在一起。”
那头的人停顿了许久,突然冷静下来:“你又想去找凌萌?我不是说了你们俩不可能吗?”
“父亲在外面养女人,母亲四处玩乐,甚至你,之前也顾着自己叛逆疯狂。只有他管我……”她唇边浮现出一丝凄淡的笑,“哥,我选择我的,对错都自己承担,暂时不见了。”
她挂断,在手机联系人中寻找,确定人选后,一个一个打电话。
“请问是兔哥吗?我有笔交易想给你……”
步伐笃定地离开,内双的眼,渐渐恢复了平时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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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陈阿姨给漆漆打了电话,做了思想工作,你呢,也给我好好说服漆漆。大萌,妈妈这边的长辈更加盼着你结婚,你外婆也老了,每天念叨的就是给你的孩子买东西,她的病时好时坏,每次好了都亲自去买小孩子用品,就是想赶着有生之年能为你孩子出一些力……妈妈不能要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明白,最美的年岁如果有了想厮守的人,就在一起吧,没人知道下一秒如何……”
凌晨三点时,凌萌的车开到了小区的露天停车场,他右耳挂着蓝牙耳机,将车停好时,背贴着椅背,昂着头,敛眸望着远处如宛如星辰缀人间的灯火。
母亲许久没有这样子认真地与他说话,甚至于她和父亲分居时,她也只是淡雅地微笑,告诉他,他们的爱情快变质了,在过了有效期之前,暂时远离,免得氧化更加严重。
一向娴雅高贵的她,在凌萌记忆里就是好看的瓷器,诸多人赞赏,却永远感受不到对方回应的感情。
可此刻,她说的话不如平常斟酌半会给人以最佳印象,也抛开了旧时名媛的贵雅,却真正地像一位牵心孩子的母亲,循循善诱,字字秉真。
当李美雪停顿时,他唇边牵笑:“妈妈。”
简单的音节,却是世界最美的音律。
很多年都想如此唤了,想和其他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请求家人意见,烦恼时就跟母亲求救,赢得一些偷懒的机会。
可以前很多人都告诉他,凌萌,你是凌家长孙,你的事业关系到凌家的尊严和荣誉,所以你该独立起来,男孩子不该黏腻着家人,何况你智商还比同龄的高干子弟都要高,不成器说不过去。
很多人都说凌家长孙会是天才,未来必是国之栋梁,却无人问他,是否愿意。
他下了车,屏息,似是酝酿着如何告诉那头母亲一些事情。
走向自己别墅时,他抬眼看了看,屋子灯火通明,仿佛是牵引他回家的路灯。
心里呀,霎时膨胀了温暖,却也是如此,让他想起来自己最想守护的是什么,理智回归,他便将原本要说出的真相隐匿。
“妈,她不愿意的话,我如何都不会逼迫的。从我在乎她开始,就希望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可也是明白,她对我的绝非爱,仅仅是依赖,所以儿子任重而道远。”
李美雪几不可闻地叹息,似是在自言自语:“爱多了,束缚就会加深,不好……”
“在此世,有所爱是难得,既是难得,就该尝试获取。”他顿了顿,笑:“我到家了,妈妈,晚安。”
他说到“家”时,声调自然而然地上扬,惹得李美雪哎呀了几声,说着有了媳妇忘了娘,随后却催促他赶紧去跟漆漆交流感情。
入了玄关,走到大厅时,凌萌很快望见了躺在长布艺沙发上的漆漆,她穿着连体的布熊睡衣,戴着的帽子上两个耳朵萌极了,睡颜静好,只是嘴唇抿紧,抓着脑袋下枕头的动作有些大力,双腿也不安地轻蹬。
他过去将空调温度调到了26度,再过去时,双手覆在她的手上,和她十指紧贴,再缓缓,微微举高她手臂,扣紧了她的手,轻缓地压在她耳侧的位置,嘴唇落在她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