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炫光如瀑飞流,一叠一叠卷向红石,当是时,黑白世界交替轮转,两人各处不同景致,徐秋身边是苍青草原,雄伟绿草朝天直长,一风便起千重浪,红石身边风沙飞袭,沧桑古老犹如被风霜荒漠掩埋了百年之久的边城弃地。
两人之间灵力波动,震动虚空,钧石圣剑横扫而过,锋锐剑气撕破青草绿地,万千草屑冲天而起,好像飞蝗候鸟,如雨滴落下,片片绿叶将两人视野变得迷蒙混乱。
徐秋灵力毕集,千海万势逐浪破随手合身,冲击而出,湛蓝圣剑狭长剑身拨开云雾,直刺红石喉头,这一剑舍弃防御,攻敌必救,徐秋已将所余不多的势境力量全部发出。
剧烈的痛苦再从徐秋传出,被魔音重创的经脉体络内血丝暴涨,徐秋右肩,右胸前裂开寸寸伤口,一蓬蓬血雾喷洒出来,再贴附到他衣物之上。徐秋眼前一黑,已是无法看清眼前敌人方位,再等一刻,再等一刻,他心中默念,逐浪破威势不减,直直千冲。
剑光再起,犹如夜中烛火再显眼不过。徐秋心念,终于到了,他掣起圣剑孤注一掷,向眼前剑光来源之处猛然一击。
红石剑主惊异于眼前少年的追魂剑式,明明已是残陋身躯却还能找出他招式之中的破绽所在,这种才能不能不为人惊叹。
但这种威力的反扑已经不足以威胁到他了,红石剑主变剑换招,钧石重剑的庞大剑身犹如山丘滚动,巨力从红石腰间传出,沿着经络肌肉向上下传递。
嘭,红石脚下土石迸裂,蛛网般裂纹向四处扩散,红石剑主只觉圣剑之上燥热陡升,耳边轰隆一声巨响,音叉连续震动似的耳鸣声让他在原地呆愣了半刻。
红石收剑回背,忽然发现右手无法自由松弛,他内心一跳,好似记起某些早该忘怀的故事,灵力默运恢复手掌知觉,右手虎口之上也已经布满创口,鲜血长流。
是有多久了,自从被异鬼偷袭落入囚牢有多久了?红石慢慢思虑到,摩天剑阁在前,毁于内战,红石剑阁在后,精锐高手尽殁于此,三十年间十方剑阁便有五分之一不存于世,他忽然很累,帝国皇权正在旁落,这是不可阻止的大势,人族必将迎来一次大战,新的帝国会应运而生,红石认为今时不同往日,剑阁必须亲自下场,招兵买马,为重新统一人族做准备,然而银心剑阁与西部诸大剑阁依旧恪守成规,不肯入世参战。
红石剑阁本该在棋盘上拥有一席之地,未来登峰成龙也不无可能,只可惜此次大战让红石剑阁的所有机会消弭散尽。
红石记起自身名号的来源,师父,抱歉,我注定无法承继宏愿,重铸人族。
不过,现在能做到的有利于人族的事情还有一些,就让我战斗到此身消亡吧。
红石跨入草原,向倒在地上的徐秋靠近。徐秋犹如一堆破布般躺在地上,唯有胸口间不显眼的起伏才能证明他依然还有气息。
红石伸手扼住徐秋脖颈,忽然皱起眉头,土灵真力轰击而出,徐秋躯壳水云雾气般飘零散落,一柄玄蓝长剑当啷落地,化为剑符。红石意识到自身受骗,燥怒难当,纵身飞空,看向四野,希望找到徐秋位置,可惜这里到处都是齐人高矮的绿草长蒿,放眼过处,只有葱葱郁郁的植物世界,哪能看到其他东西。
红石一声怒吼,剑气扫下拍碎剑符,横空掠走,不一会就化作天边飞星,不知所踪。
红石走后一个时辰,原本剑符所在的地面一阵耸动,徐秋破土而出,他像是从泥土里被挖出的红薯,灰头土脸。
徐秋勉力爬出土地,只觉心胸剧痛似裂,体内苦楚犹如翻江倒海要将他撕成粉末,徐秋知道这是灵力枯竭,过度使用的后遗症,在他为数不多的“前任”记忆里此类感觉再熟悉不过——首席徐秋常常练功到这类地步,事到如今徐秋又升起对前任的敬意。
他拔起重如千钧的双腿,向前迈步,首席徐秋的身体即使到了极限地步也依旧可以活动,真是令人惊叹的躯体,徐秋边想边走,不敢停下思考半刻,硬生生凭着胸间一口气走出数里距离。
在听到水声,亦或是再也无法压抑伤势的时候,徐秋终于什么也看不见,倒在了地上,每一息之间心口胸腹都会有“咯吱咯吱”的呼噜声响起。
红石剑主在最后一刻改刺为拍,成功荡开徐秋千海万势剑的同时,也将那沉入渊山的铁剑拍击到了徐秋胸口之上,胸骨在当时大概就已经断裂开了。
灵力枯竭的疼痛掩盖了更严重伤势,在原地静养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不过徐秋不敢赌,红石剑主一时失误,却不会次次失误,如果让他发现方圆十里内没有徐秋踪迹,那老狐狸一定会起疑心返回原地查看,待在原地绝对十死无生,挣扎着离开,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现在貌似都无关紧要了,徐秋这样想着,咳出一串血沫,高扬喷出的血液有一部分涌到了鼻孔里,让他不停地轻咳着,每一次轻微咳嗽都像是有人把热得将要熔化的刀子插进他体内,然后铁液熔岩舔舐他的身体,直到他自身也变为热火。
在最后一次呼吸里,他好像看到了徐泠向他走过来,也许是死前的幻觉,徐秋这样想着,不过,这个徐泠身上的香味很特别啊。徐秋终于失去了意识,不过在那他还有另外一场征战要打。
海浪涛涛,蛙声片片,腥咸的湿气钻进鼻腔内,一刻不停地刺激着神经,即使再慵懒的人在这儿,也不会睡得安稳吧?徐秋这样想着。
又进入到了回忆里,徐秋确认着身体状态,不出所料——半透明半实体,与前几次殊无别异。
自己应该已经死掉了吧?徐秋想到,那现在看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呢?
灵魂记忆不会根据主人的心情意念做出任何改变,依旧以一种平和安宁的方式“放映”着过去的一切。
一艘扁叶小船自海边驶来,靠岸固定,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前后跳到岸边。
徐秋瞪大眼睛,喃喃细语:“这次一下回到不得了的地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