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备了水酒,锦华夫人没带随从,亲自招待大家就坐,刚要开口说几句客套话,就听玄月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进来:“金花,金花,我来啦!”
锦华咬牙切齿地拍了一下桌子:“是锦华!锦华!”
玄月低头进来,嘁了一声:“金花就金花嘛,那么计较干嘛?”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玄秀的妹妹’!”
“你个臭婆娘!”玄月瞪了瞪眼,终究无奈地摆摆手:“好吧,锦华,锦华。”
“哼!”锦华得意地昂了昂脖子。
千青跟在玄月身后进来,本要坐去天印身边,却被玄月拉住了手腕:“去哪儿啊?就坐在师父身边!”
“哈、哈哈,我本来就是要坐在您身边的呀。”
“那就好!”玄月哼了一声,顺带瞪了一眼天印。
天印掀了衣摆坐下,轻飘飘地说了句:“师姐,莫生气。”
“啊,对,我不能生气。”玄月连忙按了按眼角。
锦华拍了一下手:“好了,既然你也到了,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大概是为了保持情绪平和,玄月坐下时,连表情都没有了:“我长话短说,闲杂人等请回避一下。”
靳凛自然不算闲杂人等,锦华是东道主,又是故交,当然也不算,所以到最后,闲杂人等就剩谷羽术和尹听风了。
谷羽术的脸色不是很好,但她最拿手的就是演戏,一转脸就换了副乖巧模样,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尹听风就比较死皮赖脸了,他整了整衣襟,忽然恭恭敬敬朝玄月行了个礼:“参见师父。”
饶是再怎么端着,玄月的表情也变了:“你叫我什么?”
“师父啊。”尹听风抬头指了指千青:“您不是青青的师父吗?我是青青的未婚夫啊,那您也是我师父啊。”
“尹听风!”
千青刚吼一声,就被玄月抬手打断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尹听风,又瞄了一眼千青:“你是她未婚夫?你什么来头?”
“在下江南听风阁阁主尹听风。”
玄月的表情这下算得上扭曲了。她这个小徒弟走桃花运了?一个天印不够,什么时候又多了个阁主!
“你……真的是她未婚夫?”玄月悄悄看了一眼天印。
后者似笑非笑:“师姐,淡定。”
“啊,对对,我要心平气和。”玄月又按了按眼角。
尹听风巴巴地凑过来:“师父,久闻您保养得当,形如少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我有个好主意,待我跟青青成亲后,您就将保养之法书写成册,由听风阁出售,届时您必定名利双收啊!您放心,我保证所得利益您七我三!谁叫您是我未婚妻的师父呢,那就等于是丈母娘啊!”说完他还一脸纠结:“不过这么年轻的丈母娘,我是不是该叫姐姐呢?”
“哎哟,瞧你说的……”玄月已经笑成朵花了。
锦华和千青见这二人你来我往,俱是一脸鄙夷,靳凛似乎觉得好笑,只有忍着。天印仍旧是那副表情,敲了一下杯口道:“师姐,淡定。”
“啊啊,是了,总忘了这茬。”玄月连忙又按了按眼角,表情虽没了,看尹听风的眼神已经和善起来:“既然不是外人,那就也坐着吧。”
“谢谢师父!”尹听风又端正坐好,朝对面的天印挤了挤眼。
咩哈哈,看你们天殊派是要一个会赚钱的女婿,还是你们叔侄乱|伦的丑闻!
尹大阁主觉得自己这招实在太妙了,表情那叫一个怡然自得,直到千青伸脚踹了他一下,才算安分下来。
玄月饮了口茶,情绪终于完全淡定了,对天印道:“今日来此,是为了武林大会的事,天殊派已经收到武林帖,二师兄提议你我二人去,师父也同意了,你意下如何?”
天印有些诧异:“大师兄对此没有异议?”
“自然有,不过他暂时出不了门了。”玄月叹了口气:“他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居然将念头动到了师父身上,多亏二师兄及时通风报信,师父才没事。但二师兄为救师父受了重伤,去武林大会的人选也就只有你我了。”
锦华闻言,忍不住“啊”了一声。
靳凛已经面无人色:“师父他……不会吧……”
天印皱了一下眉,项钟迟早要栽在金翠峰手里,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只怕对师父动手,本身就是金翠峰怂恿的。现在想想,金翠峰当初给他通风报信,给他机会离开天殊派,本就是计划好的。他走了,金翠峰将项钟引入死局,回头再让他去武林大会,届时内力全失的他成为众矢之的,天殊派再无主心骨,掌门之位自然也就是金翠峰的了。
可惜他不知晓天印的内力已经恢复,何况此事他已在信中透露给师父知晓,所以老爷子会接受金翠峰这个提议,倒也不奇怪。
玄月不知情,还念叨着师父决定的太草率了。锦华也觉得天印此时不适合参加武林大会,二人叽里呱啦讨论了一番,无果,只好又将目光投向天印。
天印微微转了个心思,还是没有将实话说出来。“既然如此,那就我们几个去好了。”
玄月见他面色沉着,以为他有了万全之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尹听风忽然插话道:“此次武林大会还在京城吗?”
玄月摇摇头:“听说是在江南。”
“江南!!!”尹听风激动地站了起来,“嘭”的一下撞到舱顶,又立马抱着头蹲地不起。
千青憋着笑心里暗爽的不行,可是转头看到天印就笑不出来了。
他要去武林大会,那切磋武艺的时候该怎么办?
出了船舱,风已经转小,千青拉了一下玄月的袖子:“师父,您这段时间有空,教教我功夫吧。”
“嗯?你怎么忽然刻苦起来了?”
“哎呀,刻苦是好事啊,难道您还不答应?”
“答应答应,明天就教你。”玄月急着去睡美容觉,敷衍了句就去找锦华了:“哎,金花,快带我回你府上休息呀。”
“烦人!都说了我叫锦华了!”
两人一路笑骂着上岸而去,天印还没出船舱,千青倚在船头等他,看着岸上将熄未熄的灯火,说不上是担忧还是惆怅。身后忽然感到动静,她猛一扭头,却见楚泓从船尾走了过来。
千青暗自纳闷,难道白天感觉有人,也是他么?
正想着,忽然有人高声叫道:“有刺客!”
千青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时,就见谷羽术提着裙摆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她的身后紧跟着几个黑衣短打的男人,手执大刀,身上还湿哒哒地滴着水,一看就是在水中潜伏久矣。
楚泓好歹是男人,见状脚步一闪就要迎上去,却被急着退避的谷羽术重重地撞了一下,他就站在千青旁边,连忙一侧一让,竟将千青撞了出去。
千青的腰重重在栏边磕了一下,人险些翻摔下湖,所幸被一只手拉住。堪堪站稳,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柄长剑迎上了那几个挥刀砍至的刺客,剑花凌厉,看似简单,中间却含着万般变化,叫人躲闪不及,瞬间就结果了几人性命。有个男人受了伤,仓惶后退,口中大喊:“初家余孽,是初家余……”
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口,人已分为两截栽入湖中。
天印与靳凛最先冲出船舱,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吃惊。
千青看着刚才救了自己的人,已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是个女子,左脸戴着半块面具,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晚要杀天印的人。
女子半挡在千青身前,倏然将剑架在楚泓肩头,冷冷地瞪着他:“方才若是伤了我家小姐,就要你的命!”
“……”可怜的楚泓目瞪口呆。
尹听风在周围查看过一圈后,一脸遗憾地道:“是武林同道,看来天印兄失了内力后,谁都想要你的命呢。”
“那也是拜阁主所赐。”天印冷哼一声,转头问女子:“你怎么又来了?”
女子照旧声音冰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本来要杀了你为我家公子报仇,但念在你救了我家小姐,就先饶你一命。”她收起长剑,转身朝千青跪了下来:“属下折英,近日方知小姐记忆已失,未能近身伺候,万死难辞其咎。”
千青错愕非常:“你……你是……”
折英抬头,眼中隐隐含泪:“属下是初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