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华第二日自己去找了初夫人。他赶的巧,后者稍稍清楚了些,见他进院子,不仅没有赶人,还口齿清晰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折华,你怎么会来?”
折华显然没想到她忽然清醒了,脸上的震惊一闪而逝,很快又堆起笑容,快步上前道:“夫人今日精神不错,那我来的就正是时候了,有些事情要请夫人做主呢。”
“哦?何事?”初夫人丢下正在整理的药材,拍拍手站起身来。
折华正要开口,就见天印从屋内走了出来。发现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一只手还垂着一动不动,折华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随即声音却是提高了许多:“是这样的夫人,我与青青两情相悦,已经订下白头之盟,如今禀报夫人知晓,只盼您能同意。”
初夫人很是意外,愣了好一会儿,眼神忽而迷茫起来:“青青?”
折华瞄一眼天印,凑近她提醒:“对啊,就是您的女儿青青啊。”
“我的女儿?我没有女儿,只有儿子!”初夫人勃然大怒,叫嚷起来:“我只有一个儿子阿白!你们这群骗子,把我儿子还给我!”
天印这才上前,扶住发狂的初夫人温言细语地哄劝,她才渐渐安稳下来。
折华见此情形,不禁冷笑一声:“天印大侠把夫人照顾地真够好的啊。”
天印抬眼看过来:“还不及你对初衔白的照顾。”
“呵呵,那是自然,我以后会对她照顾的更加无微不至的。”他含着笑转身离去。
天印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阴沉沉一片。
祛痛散功效非凡,却也不过持续了两天,到第三天再擦普通止疼药,初衔白居然有些不习惯,这一刻,居然很怀念天印给她抹上药那刻无法抗拒的舒适。
唉,要是她娘肯把祛痛散都给她就好了……
本以为不过是想想,晚上折华给她上完药离开不久,天印居然又出现了。初衔白一心惦记着祛痛散,本来对他的冷嘲热讽一时间倒忘了要及时奉上了。
天印超乎寻常的安静,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按照步骤给她上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给陌生病患治病的大夫呢。
初衔白也不管他,一副任由他伺候的模样,却对他的态度冷眼旁观。
一直到药涂完,天印忽然道:“这是我能得到的最后一点祛痛散了,明晚我便不来了。”
初衔白听着这话,忽而觉得可笑:“又没人指望你来。”
天印没有作声,似乎这话不是对他说的一般。他收拾好东西起身要走,忽然又停了下来:“你跟折华在一起了?”
初衔白稍稍一愣,继而失笑,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悠然自得地道:“是啊,师叔有何赐教?”
“你并不相信我,我说什么都没用。”
“这倒是实话。”
天印冷哼一声:“你别后悔,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为什么要后悔?我觉得折华挺好的,”初衔白皮笑肉不笑:“至少他是个正常男人。”
天印脊背陡然挺直,紧捏着拳转身,狠狠地瞪着她。好一会儿过去,他忽而上前,将她按倒,伸手便去剥她的衣裳。
初衔白毫不反抗,反而伸出双臂勾住他脖子:“怎么,师叔这是要重振雄风了么?”
天印勾唇冷笑:“你一再诚意相邀,我岂能拒绝?”说完埋头去吻她的耳垂颈窝,手指在她胸前缭绕蜿蜒,缓缓下探,挤压揉捻。初衔白配合地呻吟,故意摆出千娇百媚的姿态,手也不安分的挑逗着他,谁也不服谁。
天印挥袖拂灭桌上烛火,陷入黑暗,渐渐的,彼此间的气氛有了变化,衣衫半褪,喘息渐浓,伤痛苦楚都被潮涌而至的情-欲掩盖了。直到那一处勃发抵在入口,初衔白陡然清醒。如果不是他之前太能演戏,就是他现在为了面子死强行疏通了肾经,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招数,还真符合他的性格。
怒火只在心头转了一圈,初衔白伸出双臂搂紧他,动情地唤了一声:“折华……”
天印浑身一震,幽幽抬头:“他碰过你了?”
初衔白嗤笑:“我与他好事都近了,睡过也不奇怪吧?当初你一个承诺也没有,我不也任你予取予求?”她贴在他耳边吹气:“谁叫我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呢?”她又哈哈大笑起来,身子都轻颤着。
天印忽然一手按住她肩头,迫使她停下,冷不防冲入了她的身体。
初衔白低哼一声,几乎在同时,屈指扣向他的左臂。
断臂的疼痛几乎要让他神智麻痹,背后的伤口似乎也裂开了,全身的伤痛此起彼伏地推挤着涌上来,心却有一处是畅快的。意识已有些飘忽,他的右手始终扣着她的肩头,轻缓进出,温柔地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初衔白咬着牙一声不吭,但终究收回了伤他的手。
极致的快感到来时,她奋力想把他推离身体,天印却紧紧贴伏在她身上,直到余韵方歇,他的气息由粗重变为平缓,忽然无力地叹息了一声:“青青,你赢了……”
初衔白不动声色。
“我承认当时知道你的死讯时我后悔了。”他带着彻底被打败的颓唐,语气低靡:“别嫁给折华,不管你信不信,当初在密林,他就有问题了。”
初衔白无声冷笑,转头盯着窗户,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清天印此时的神情,但他贴在她颈边的脸颊很冷,鼻尖有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大概他又流血了。
“你现在说这些,是那骄傲的自尊心在作祟?”
天印沉默许久,低声回答:“也许,但比起我爱上你这点来说,这还不足以践踏我的自尊。”
初衔白怔住。
天印拥着她,长久沉寂的之后才又开口,飘忽的像是在说梦话:“我怎么会爱你?我自己也想不通……”
初衔白冷哼了一声:“我记得你以前就情意绵绵地说过喜欢我,这种鬼话,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一次?”她挥开他的手,一脚将他踢下床去:“伺候的不错,你可以滚了!”
天印半晌也没动一下,初衔白的手落在他刚才躺过的地方,****黏腻,腥味弥漫。
黑暗中两人的影子都沉默而僵持,像是在对峙,直到地上的天印缓缓吐出口气来,另一道影子才微微有松弛的迹象。
窗外忽然有火光闪过,初衔白只注意到那一瞬天印惨无血色的脸。她转头紧盯着窗户,有清浅的脚步声传入耳中,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初衔白立即坐起,刚穿好衣服准备下床,已被天印按住手。
“你干什么?”
他拿过靠放在床边的霜绝:“你留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要你装什么好心,滚开!”
初衔白推开他下床,忽然“嘭”的一声巨响,房间的窗户已被撞开,有人挥着刀过来。窗外火光反照,映出床边两人凌冽的双眼。
来人脚步一顿,显然没想到房内有人,如无头苍蝇找到了目标,几步窜了过来,然而刀刚举起却一头栽倒了下去。
初衔白收回尚未拍出的那掌,人已被天印扯着背到背上。
她忍不住冷笑:“你不觉得现在再来护着我,已经太晚了么?”
天印从那人身上抽出剑:“只要你还活着,就不算晚。”
初衔白不屑地哼了一声。
二人贴着回廊朝火光聚集的反向走,山庄内的人已经被惊动,一时间呼喝之声不断,火光更亮,大概来人已不打算隐藏了。
之前初夫人院前被天印撂倒的几个看守都已醒了过来,严密地护在院门前。其他地方都不重要,只有她住的地方是初家重地。这一年来初衔白不在,打初家主意的人多得是,大家都已有经验,所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天印背着初衔白一路疾走,路遇拦截,一连斩杀了两三人,才知道这些人是武林人士。
“看来他们这次是打算围剿到我老家来了。”初衔白伏在他肩头冷哼。
天印没有答话,实际上他已有些脱力,只是在强撑着罢了。深知此时不能停留,他一鼓作气背着初衔白走到初夫人的院子,闰晴已经带着几个姑娘跑来。
“公子,忽然来了不少武林人士,看来又是来逞凶的!折华折英已经带人应战去了,我来保护您……”走到近处才发现背着她的人是天印,她的眼神有些怪异:“这是怎么回事?”
“你带姐妹们守在门口,别让那些人进入藏书阁就行了。”初衔白直接忽略了她的问题。
天印正要带她进入院门,一群人已蜂拥而至,火光冲天,为首的正是青城派的尘虚道长。
“初衔白!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诈死,今日我们要除了你以正武林风气!”
闰晴呵斥上前一步,抽出剑呵斥:“好大的口气,你们口中的武林风气就是大半夜来偷袭,还以多欺少么?我呸!”
尘虚道长还想与她理论,旁边有人插嘴道:“道长无须与她多言,直接杀过去!”
又有人附和:“没错,此等魔头,死有余辜,跟他讲什么礼数规矩,直接杀了便是!”
尘虚道长被说动了,甩了一下拂尘:“好,废话少说,上!”
一群人呼啦啦冲过来,忽然有人眼尖瞄到天印,嚷嚷得更厉害了:“是唐印那个伪君子!果然狼狈为奸!大家一起上,别放过他们!”
初衔白见状仍旧不慌不忙,呵呵笑着对天印道:“你现在肯定是在考虑是否该将我丢给他们,自己好趁乱逃走。”
天印微微一笑:“若在以前,我真的会这么做,但现在不会了。”他将她放下来,握剑挡在前面:“我发现承认要比否认容易的多,而一旦承认,接受起来则要更容易。我知道自己是个坏人,已然无可更改,但我说过爱你的话,也同样无可更改。”
初衔白阴沉着脸不做声。
天印挥剑迎了上去,一旁的闰晴这才惊醒,诧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初衔白,还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天印之前那么骄傲,居然会当着外人说出这番话来,委实教人惊讶。
毕竟是以一挡百,天印浑身是伤,又只有右手能活动,一通快剑使下来,很快就落在了下风,但也没能让他们接近的了。上次和尘虚道长一起围攻过他的“金刚身”武家老二这次下手更毒辣,板斧在手,几次险险地擦过天印面颊,见削了他几根发丝下来,大受鼓舞,周身一转,直砍他后腰。尘虚道长的拂尘从前方扫来,一前一后,天印避无可避,眼看只能弃车保帅,侧身闪避的话,那样虽要被砍断一只手臂,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谁知偏头之际却见初衔白那里也受到了攻击,紧接着眼前白影一闪,身边的武家老二已经倒地不起。
初衔白从他的天灵盖上收回手,一掌拍向身后攻过来的人,顺势夺了剑,与天印退到一处。背部相贴,她低声讥笑道:“师叔是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床上了么?怎么如此不济呢?”
天印低低一笑,眼随心动,忽然沉声道:“你左我右!”
话音未落,二人左右散开,各攻半边,可做的与说的不同,他自己往左,初衔白却是往右。等二人再退回一处,他故作叹息道:“我就知道你要跟我作对,我叫你左,你偏要往右。”
初衔白阴笑着磨牙:“是啊,师叔对我真了解。”
天印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几个高手:“那这次我上你下?”
“呸!你在下面还差不多!”初衔白踹了他一脚,直接踏着他的肩膀冲天而起,一剑扫过,来人如残枝落叶,惨嚎跌落。
天印在下方解决了几人,伸手接住她,顺势揽住,喘着气低声道:“你若真喜欢在上面,下次给你机会就是了,用不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求。”
初衔白一剑挥向他脖子,天印侧头避过,身后来袭的某人已经身首异处。
他长剑撑地,虽然刻意压制,也仍旧可以看出疲态,剑身上血渍蜿蜒,淋漓没入地中,有别人的,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
也许人只有在最后时刻才能剥开迷惘,天印虽然在笑,心里却很荒芜。他算计的,失去的,困惑的,顿悟的……沉沉浮浮,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明白什么才是该珍惜的。
但这份珍惜已无法持久……
剑晃了晃,冲过来的人在微曦晨光里看来像是一分为二了,他的膝盖软了一下,就要倒下去,被一只手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