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家根据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先后在爪哇岛和中国周口店发现的头盖骨推断,当时认为人类最早的直系祖先是“直立猿人”,大约一百万年前首先在东亚出现,随后逐渐向西移徙,到达欧洲和北非沿海地带,慢慢进化成粗野的尼安德特尔人。后来大约四万年前,我们自己的种类“现代人”神秘地在地球上出现,遂在欧洲和世界其他各地繁衍。人类学家说,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地区与这幕人类进化的戏剧毫无关系,因为那个地区在地理上是个死胡同,史前较晚近时期人类才移徙到那里。
一九二四年,首次发现跟这个说法不一致的证据。那年对历史素有兴趣的南非解剖学教授达特,把在南非好望角省唐格镇所发现的一块动物头盖骨鉴定为猿人,命名为“非洲南方古猿”。随后在别的地方又发现一些化石,有些人类学家因此认为至少有两种南方古猿同时生存:一种是达特鉴定的骨骼细长的动物;一种是稍后发现的骨骼较粗重的变种,叫作“粗壮南方古猿”。人类学家断定,这些猿人生存于两百万年前。达特断言非洲南方古猿是人类出现之前那个时期的一种动物,属于尚在过渡时期的人猿。有十几年,专家拒绝接受这个说法。他们认为南方古猿是较晚期出现后来绝了种的灵长目动物,与人类无关。
但一九五九年,人类学家李基的妻子玛利,也是科学家,在坦桑尼亚奥尔杜维峡谷找到一个更大更粗壮的南方古猿的头盖骨。这块头盖骨所在的地层,刚好在一层火山灰上面,用钾氩断定年代法测出这层火山灰已有一百八十万年之久,几乎与达特的非洲南方古猿的假定年代相同。
不到两年后,李基的长子乔纳森发现了一些更高等猿人的头盖骨和肢骨。这是一连串发现的第一批,这种猿人的脑壳容积平均为六百五十立方厘米(现代人的脑壳容积平均为一千四百立方厘米)。
李基家人因为在那一地层还发现粗糙石刀、石斧和简陋的栖身所,所以给这种动物定名为“巧人”,不过目前有些人类学家还是把这种猿人暂列为高等的南方古猿。
一九七二年,李基的次子李察率领的化石搜寻队中,有一名队员在肯尼亚的图卡纳湖畔掘出一块头盖骨的碎片。碎片所在的地层,经测定距今已有二百多万年。由这些碎片所拼成的头盖骨,叫作“一四七○”,因为它在肯尼亚国家博物院的目录中编为一四七○号。
一四七○号头盖骨拼好以后,头形极似现代人的头。有这种头的人似应是巧人晚期的后代,可是他比巧人更古,脑壳也较大,根本没有额嵴可言。脑中主管言语的部位较大,可以想像当时已发展了初步语言。
在发现一四七○同一地区掘出的腿骨,形状也极似现代人的,但不知道这些腿骨和那块头盖骨是不是同一个人的遗骨。
后来,李察那队人员又找到一个距今已有一百五十万年的直立猿人的头盖骨,据推测是“一四七○”的后代。他很像北京猿人,只是脑部略小而年代古老得多。他不是在中国而是在非洲演化而来的,还与南方古猿曾经同时共存。
有了这些发现,人类在地球上出现的年代显然要比过去设想的早一百万年,大概是在非洲出现,可能有三、四种人和近似人的动物在同一地区同时生存。
一九七四年,克里夫兰博物史馆的美国人类学家约翰森和法国地质学家泰伊比,也参加了追查人类进化史的工作。他们在非洲阿法三角地带,掘出了一副三百万年前女猿人的骨骼。这个女猿人身高三又三分之一英尺,死时约十九岁,现在命名为“露西”。从解剖学来看,露西在动物学上既不能列为“人属”,又不是南方古猿,可能是另一种人猿的后裔。
一九七五年,玛利·李基在坦桑尼亚莱托利的火山灰中,掘出了迄今所知最古老猿人的牙齿和颌骨,经测定距今已有三百七十五万年。一副是成人的,另一副是约五岁孩子的。从形状上观察,他们可能是约翰森找到的露西和李察·李基找到的“一四七○”的祖先。这样一来,人类的祖先竟可追溯到三百多万年前,古人类学这门科学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心脏衰弱和体力不济的人,不能从事搜寻猿人化石的工作。一旦找到骨骼化石,就须用牙科用的剔牙工具和刷子,十分小心地把化石剔出来,这是非常辛苦的工作,要在非洲灼热太阳下弯着腰一连工作好几小时或许多天(挖掘露西共用了一千个工时);然后把附近泥土用金属丝网筛筛过,看看有无其他碎片;最后把碎片拼合。这种工作很像玩立体拼图游戏,只不过大部分碎片已经遗失,而且没有完成图可供参考。
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去寻找几块碎骨呢?“那种迫切要求就跟驱策《根》的作者哈利花费十年时间寻找自己祖先的来源一样,”约翰森回答,“区别在于哈利要寻找自己家庭的根源,我们却要寻找人类的根源。”
权威人士说,化石记录里缺漏之处仍然太多,因此无法把人类进化的过程连贯起来。可是,许多人类学家列举从东非到巴基斯坦分散得那么广的地区所发掘到的化石骸骨,提出一种理论说,早期猿人远祖是一种住在树上的灵长类动物,叫作拉玛猿(因印度拉玛神而得名),生存于一千四百万年到九百万年以前。在这以后的五百万年没有资料可考,情况不明。不过,在这段时期里,非洲的森林逐渐缩减,拉玛猿的后代有些离开森林,住在草原和空旷地方。由于他们在平地上需要看得见较远地方,所以可能不再用四条腿而改用两条腿站立,这就腾出了两只手来做别的事。他们个子小,没有利爪锐齿,碰到食肉猛兽来袭,没有树木可供逃避,于是学会用棍棒石头自卫和捕杀小猎物。他们的脑部渐大,智力也渐增。
据这个理论说,大约五、六百万年前,猿人分成了几支,其中一支进化为人属动物(真人),其余的进化为南方古猿(近似人)。真人和近似人同时在同一地区生存,至少有一百万年之久。不过,由于现在还不知道原因,南方古猿终于无法生存下来。最后一种南方古猿,大约在一百万年前慢慢绝了种。
这期间,那支人属动物进化得很快。两百万年前“一四七○”型猿人的头形仍然非常原始,但脑壳的容积已达八百立方厘米,体型已差不多是近代人的体型了。
高额骨、大脑袋(约一千立方厘米)、比别的猿人高半英尺的直立猿人后裔,在一百五十多万年前出现,到达爪哇时,至少也在一百万年之前,过了二、三十万年才到达华北,大约在公元前三十万年到达欧洲和英格兰。在北京猿人遗骸附近曾发现熏黑的炉灶和烧焦的骨骼,证明他们在那里生活的那段漫长岁月中已学会用火。
尼安德特尔人就是在二十五万到十万年前从这个人种进化而来的。他们的脑壳已经跟我们的一般大,有的还要大些。他们制造了各种各样精巧的石器用具,有些还有又直又锋利的刃。他们恭敬地埋葬死者,表示已经有了来世的信念。由于永生不朽这类抽象观念是难以用咕噜声和手势传达的,所以可以推想他们大概能够说话。
这场人类进化剧中最后的一个角色,是我们本身所属的一种,叫作“现代智慧人”。我们最早的祖先,似乎在公元前四万年突然在地球上出现。许多人类学家认为,现代智慧人是从尼安德特尔人进化而来的。他们拿在以色列卡梅山上发现的七万到五万年以前的头盖骨做证据。就那些头盖骨的形状看来,那种人好像是介乎尼安德特尔人和现代人之间的混合种。另一些专家认为,真人是单独的另外一种,有自己的进化路线,是从直立猿人直接进化而来的。
今天我们所有关于人类进化的知识和学说就是这么多。人类在四百万年前由人猿进化而来,同时还有几种类似的动物互相竞争生存,但人类战胜它们和其他生物而征服世界,因为人类的脑较大,手较灵敏,用两条腿走路。不过,这些假说可能明天就须修正,或全部被推翻,因为我们说不定在一层沉积物中,在非洲或亚洲什么地方的黑黝黝洞窟中,甚至在从来没想到过会藏有人类根源秘密的地方,又会掘出别的骸骨化石。
物种的灭绝之谜
一只硕大的长毛象跌进沥青池里,竭力挣扎,要脱离险境。因恐惧与愤怒交集而发出阵阵吼声,打破盆地的沉寂。“斯剑虎”和“更新统狼”三五成群地在泥土坚实的池边走来走去,相对狺狺咆哮,等候大吃一顿晚餐。大兀鹰在上空盘旋,张开十二英尺的翼展,耐心监视垂死的猎物。一只斯剑虎比其余的胆大,或饥饿难忍,朝挣扎中的长毛象扑去。它扑到象的身边滑了下来,就用前爪抓紧象身,可是两条后腿已经陷入池中。
在兰乔来布拉丧生的动物又添了两只。它们不再挣扎时,栖息在兽尸上的一只兀鹰,把一只翼浸入池里,结果也成为陷阱的另一个诱饵。
距今四万至一万年前,上次冰期快要结束时,在现今加利福尼亚州贝佛里山东面威尔希尔大道那段“奇迹的一里”地方,上述的情景常常出现。现在,黏性的沥青依然从岩石的天然裂缝渗出地面。不再有斯剑虎、长毛象、更新统狼到那里喝沥青上面的池水了。现今只见有燕子、鸽子和野兔。
从一七六九年八月三日起,欧洲人才注意上述地方。那天卡斯柏·德波托拉写下这样的话:“我们在一条良好的道路上走了三个钟头。道路的右边有一片片沥青沼泽,那种沥青叫作‘查柏波特’。这种熔化了的物质,从地下冒出来。我们为这种物质会不会引致地震而辩论。”
那些沥青沼泽下通地下油泉。在上一次冰期气候稍为潮湿时,沥青沼泽的表面积满了水,诱使口渴的动物自寻死路。它们到这个地区喝水时,走到沥青池边,一失足就给黏性的沥青缠住。它们挣扎嗥叫,引来食肉和食腐尸的鸟兽,而那些鸟兽也给沥青缠住,结果那个陷阱又增添了新饵。
上一次冰期快要结束时,洛杉矶盆地的情况,跟欧洲人初到加利福尼亚时大致相同。每年平均雨量只比现在多几英寸,野生的树木从山腰稍低处蔓延到平地,形成一个稀树草原。天空一片朦胧,成因不是烟雾,而是在温度逆增中受困的雾和霾。目前这种温度逆增常使刺目的烟雾笼罩着整个盆地。在野生动物方面,古今情形却完全不同。
任何一个动物群落,总以食青草和树叶的食草动物占多数。例如美洲狮是食肉动物,每十天八天需吃一头鹿,鹿显然必比美洲狮多得多。在古代自然环境中,这是正常的现象。可是从沥青池中发现的数以百计的兽骨来看,这个比率刚好相反。
长毛象那里的食肉哺乳动物与食草动物的数目,是十与一之比。鹰、鹫、隼、秃鹰、兀鹰等鸟类占七成半。大批食肉动物看见有容易到口的食物就走到沥青池去,也因此而自堕陷阱。结果,池中最常见的化石是斯剑虎、更新统狼和郊狼。还没发现过恐龙的遗迹,因为在兰乔来布拉的沥青池形成前七千万年左右,恐龙就已绝了种。
在兰乔来布拉,最引人注意的哺乳动物当然是长毛象和身躯较小的乳齿象。约在二百万年前,长毛象越过连接亚美两洲的陆桥(今日的白令海峡)到达美洲,很快就散布整个大陆,后来繁衍了不少变种。在加利福尼亚南部最壮硕的一种是特大长毛象,有的站着时肩高十三英尺。沥青池中的长毛象遗骸极少,大概由于它们气力较大、智力较高,或是因为数目较小。乳齿象及其同种移居美洲的时期比长毛象早了一千五百万至二千万年,躯体比长毛象细小,头颅特长,颌间或有小牙。
照熟悉美非两洲野生动物的人看来,大懒兽似乎是最古怪的动物。这种臃肿笨重的动物用四足走动时,身高四英尺开外。南北美洲经过六千万年分隔后又再连接起来,大懒兽便从南美洲到北美洲去。大懒兽的足部和四肢构造奇特,因此步态也怪异。
大懒兽的祖宗是南美洲的树懒。树懒为了适应环境,习惯于倒悬在树枝上。有些大懒兽被迫离开树林进入平原后,适应了平地生活。不过,扭曲的足部再也弄不直了,保留着祖传的“卷曲”形状,用前足的趾节和后足的外侧走路。这种走路姿势使它的四肢骨骼发生变异,在哺乳动物中独具一格。兰乔来布拉地区有三种大懒兽,但有些古生物学家相信,该区并不是大懒兽的惯常栖息地。丧生沥青池中的大懒兽,可能只是路过那里停脚去喝水。
该区还有一种罕见的食草动物,就是骆驼。体形跟现代骆驼大致相同,腿部则稍长。一般人都不知道,骆驼原是北美洲土产,没多久前才移居欧亚大陆。骆驼科动物的第一代祖先始于四千万年前。
其他大食草动物都是大家熟悉的,计有马、野牛、鹿等。从前的野牛比现代的同类稍大,其中一些巨型的,两角相距最远几可达十二英尺。
许多食肉动物是现代森林和平原的常客,例如狐、獾、臭鼬、鼬鼠、美洲狮、林猑、黑熊、灰熊等。这些动物从古至今没有多大改变。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食肉动物,可算是斯剑虎。已知最大批斯剑虎化石是在兰乔来布拉山出土的。斯剑虎从前必曾群集那里争吃困在沥青池中的野兽。至于它们是否以捕捉有活力的野兽维生,古生物学家的意见还未一致。它们在兰乔来布拉地区猎食的野兽,都是羸弱的、幼小的、垂死的、带病的和老耄的。它们后腿较弱,前腿粗大。大犬齿如军刀般锐利。这些特征适宜杀死弱兽和撕割兽尸的腐肉。
所有斯剑虎都很能适应自己的生活方式,体形和官能等等自始就一直没有改变。常言道:模仿是最诚挚的恭维。这句话用于斯剑虎无疑是恰当的。在一般哺乳类时代中,几次出现过这样的情形:纯种猫科动物也适应了斯剑虎的生活方式,成为冒牌斯剑虎。南美洲有过一个时期,一切食肉的哺乳动物都是有袋动物(用以盛放它们的幼兽)。那里的有袋斯剑虎几乎消灭了北半球的各种同类。在大多数人心目中,提到兰乔来布拉就想到斯剑虎,原因也许不只是数目多,而且是外来的异种,还有猛兽的称誉(或许名不副实)。
更新统狼的数量比斯剑虎更多。在加利福尼亚南部,它们成千上万地联群出没。体形比大灰狼略小,从前有过极悠长时间,它们遍布北美各地。发现更新统狼化石的地区,东而远至肯塔基州,南面远至墨西哥城。从狼腿长短的比较可知。更新统狼不及现代的大灰狼跑得快。又从成千上万只葬身沥青池中可知,狼群有腐肉可吃时就吃。古代郊狼也曾在洛杉矶盆地出没,还常到兰乔来布拉。这种郊狼跟现存的郊狼要到亚种分类时才稍有差异。郊狼嗥叫是美国西部常听到的声音。
在各沥青池发现的化石中,有两种食肉动物由于体形大而特别惹人注意,但是发现的数量极少。一种是巨大的猫科动物,身体构造跟美洲豹相似,但是雄性的比现存最大的猫科动物还大四分之一左右。在上一次冰期快要结束的期间,这种健壮的动物无疑是当时最强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