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混宝塞在嘴里的半个糕点“啪嗒”掉了下来,它惊愕地张合着嘴巴,硕大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水,它以为主人会带着它去凤家庄,可这凤家庄还没到呢,主人竟然不要它了?
混宝紧张地抓住了身上的遮羞布,一抹黯淡笼罩了他全身上下,他耷拉下了耳朵,蒲扇的双脚向后退着,退着,一直退到了车内壁上,才紧贴在了上面,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它怕弄湿了主人的马车,用遮羞布兜住了。
“主人……”还是那可怜的一声,听在凤芷楼的耳朵里,好像一个要被遗弃的孩子一样,恳求母亲别这样对它。
“混宝,你别这样,你的生活不在主人这里。”
凤芷楼知道现在不能再不忍心了,必须当机立断,伶仃洋就在眼前,错过了,下次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混宝留在人类的世界,随着时间一点点长大,它会越发强大,难以控制,只要它开始杀人,就可能停不下来了。
楚墨殇的告诫,黑龙止的告诫,还有白鹭的那番话,她不能不听。
“混宝,伶仃洋里有很多你的同伴,你到了那里之后,才会明白什么是快乐,你会找到心爱的另一半,生一个小混宝,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而不是一辈子留在主人身边,当一个小宠物,小帮手。”
“混宝心爱的另一半就是主人,混宝的快乐也是主人,混宝愿意给主人当一个小宠物,小帮手,混宝不想离开主人。”
混宝走上几步,伸出两条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凤芷楼的小腿,它对凤芷楼十分依赖,怎么愿意离开?
“主人,别让混宝走,混宝走了之后,会变得凶残,混宝不想成为一个凶残的妖兽。”
“混宝?”
凤芷楼的眼睛红了,她竟然有种冲动,不送混宝走了,可是…一个体态凶猛的幻兽大王,留在人类的世界,是多么可怕一件事,想到那样的情景,凤芷楼抽了一下鼻子,心终于冷了下来,厉声说。
“妖兽的本性是难改的,欲望难以控制,你现在还很弱小,想的都是天真的东西,可终有一天,你会变成妖兽界里,最庞大、最凶残的妖兽,祸患无穷,我本应该现在就杀了你,以绝后患,但主人实在下不去手,混宝,就别难为主人了,走吧。”
奇猊之所以幼年的时候很难成活,就是因为妖兽们都知道它长大后的可怕,见之杀之,这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一旦他们杀不死幼年的奇猊,奇猊就会称霸妖兽界,将他们一个个杀死,或让它们臣服。
混宝进入伶仃洋,如果还能活着,长大,他将成为可怕的奇猊幻兽大王,假如它死了……对于人类和妖兽界也是件好事。
凤芷楼垂下了头,眼睛湿润了,这样让混宝进入伶仃洋,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方式杀了它,自己实在太残忍了……
可与其让它将来吞噬伶仃洋上的一切,还不如现在让它现在销声匿迹。
“走吧……”
凤芷楼挑开了车帘,将混宝推了出去,混宝惊愕地张开了双臂,眼含泪水。虽然它很想抓住主人的手臂,可看到主人眼里的决绝时,它难过地跌落了出去。
妖兽也有感情吗?也许有吧。
让凤芷楼赶到吃惊的是,混宝没有一跃而去,也没有跑去伶仃洋,而是闭上了眼睛,随着大颗泪水滚落后,它直接掉在了马车的下面,车轮子飞速地碾压了过去。
“混宝。”
凤芷楼大声喊了出来,回头看时,一匹匹高头大马,一辆辆马车的轮子从混宝的身上踩着,轧着,它奋力地睁着眼睛,伸出一只手臂,张开了手指,看着凤芷楼,直到泥水溅在他的身上,它被深深地碾入泥泞之中。
“混宝,停车,停下来!”
凤芷楼满眼的泪水,她只想让混宝去伶仃洋,过适者生存的生活,却没有想过要让它这么死去,马蹄子践踏了它,车轮子一道道轧过,它几乎支离破碎。
混宝绝望了,它不愿离开主人,宁可这么死去,主人遗弃了它。
“混宝,停车,停下来!”
凤芷楼顾不得那么多了,飞身从马车里跳了出去,向后飞奔着,她记不清混宝在什么位置了,刚刚下过大雨,地上都是污泥,她在泥水里踉跄奔跑,却哪里还有混宝的影子。
混宝眼里最后的一点光,都掩埋在了淤泥之中。
还有什么比这个场景更让凤芷楼心痛的,她可以看着混宝伤心,可以看着混宝孤单离开,却不能看着混宝死,还死无全尸。
她看着一只只马蹄子,一道道车轮印,几乎绝望了。
“停!”
太子宴见芷楼跳下了车,忙一声呼喝,队伍立刻停了下来,他赶紧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追赶着凤芷楼的身影跑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马上上车,这里是伶仃洋,我们可能遇到妖兽,被妖兽袭击。”
太子宴一把将凤芷楼的手臂抓住了,羞恼地斥责着她,然后拖着她向马车的方向走去,凤芷楼惊恐的眸子圆睁着,悲伤之余,那个感觉又来了,有人在队伍里用犀利的目光看着她。
是谁?凤芷楼的心狂跳了起来,目光蓦然看去,队伍里都是带着铁甲面具的陌生面孔,千余人,如何一眼就看得清晰。
“走吧,凤家庄等着你回去呢,不可在此耽搁了,如果真遇到妖兽,这些士兵的性命堪忧啊。”
太子的话提醒了凤芷楼,如果在这里停留,可能会招致数不清的妖兽袭击,她不能因为个人原因,让这么多人处于危险之中,每个人都有亲人等在武京,等着他们的回归,她不能太任性了。
混宝……
凤芷楼难过的泪水一滴滴滚落着,一个小小的妖兽竟然这么烈性,它用自己的生命证明它不愿离开主人的决心。
被拉回了车上,凤芷楼呆呆的坐着,眼睛都直了。
“别再下车了,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子,芷楼。”太子宴握住了凤芷楼的手,殷切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保证。
太子的手是炙热的,有力的,凤芷楼慢慢抬起头,实在难为情,除了楚墨殇,没有人和她这样亲密过,芷楼尴尬地将手从太子的手中抽了回来,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太子宴望着芷楼眼里的泪水,知道一定是什么场景让凤七小姐难过了,他曾经听楚大善人说过,为了凤家庄,凤芷楼一路上经历了几多生死,几多磨难,才到了武京京城,如今旧地重游,难免触景生情了。
太子宴收回了手,翻身跳上了马背,大声地命令着。
“继续前进,加快行进的速度。”
太子的命令后,队伍继续前行,凤芷楼抽泣着拽着车帘,探头向后看着,地上泥水很深,混宝的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早就不见了。
“混宝,为什么……”凤芷楼呜咽着,实在难以接受混宝就这么死了,这心碎得一片了,失落极了。
又前行了大约五里路的样子,队伍经过了伶仃洋,仍旧无事,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凤芷楼坐在那车里垂着头,想着混宝,鼻涕和眼泪一把把的流,她后悔了,不该让混宝走的,她相信,依靠自己的力量,会让混宝成为善良的奇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