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欧债危机竟一度发展到以公投决定希腊在欧元区去留的地步,虽然希腊的最终选择(现在的一切状态都是不稳定的)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对欧元区及欧盟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
欧洲的整合从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产业(钢铁)合作开始,并先后走上“一个市场”及“一种货币”;现在,在一种货币的进程上遭遇了挫折,从大历史的角度来理解,可视之为欧盟(或“欧洲共和国”)在最终完成全面整合前不能完全避免的一些阵痛。
欧盟的未来,只有两种可能或选择,一是通过不了考验,从希腊开始,一个又一个的欧元区成员离开欧元区,最终欧元区甚至欧盟走向崩解,尽管欧元之父孟岱尔(Robert Mundell)认为不致有骨牌效应;另一种,从这次危机中,充分认知到“半吊子”整合难以成功的教训,痛定思痛,下定决心,从“一个市场”及“一种货币”继续前行,走向“一个财政”,最终走向“一部宪章”,完成彻底的全面整合。这是欧盟今后的唯一出路,孟岱尔呼吁成立中央机构,应是类似的想法。
这里可以略谈一下国家的分合之道。理论上,一个国家的规模大小取决于三种逻辑的相互调适与运作:经济、社会及政治。就经济逻辑言,讲究的是规模经济,规模(市场)愈大,愈有整合效益;与此相反的,就社会逻辑言,不同民族、不同地区、不同社群,都有各自的独立性、分殊性。通俗地说,经济的逻辑是“求同”,社会的逻辑则是“存异”,求同是愈大愈好,存异则是愈小愈佳。但国家规模只有一个,因而在大、小之间,在经济逻辑与社会逻辑之间,就需要一个政治逻辑来调和,这即是任何一个政治实体如国家的框架设计。
全球有近200个国家,规模大小不一,整合与分殊的挑战也不尽相同。小国更多的挑战在追求经济更大规模的整合,大国更多的挑战则在于妥善调和内部社会的矛盾。由于经济规模没有止境,以全球化为极限;但全球一体化虽有WTO做为一个基本框架,但许多实质内容的一体化面临诸多阻力,如多哈回合谈判,因而区域化及各种双边、多边自由贸易区的建构成了次佳选择,欧盟即是迄今为止最佳典范之一。
参与欧盟的成员国第一步先交出了关税权(一个市场),接着陆续有17国交出了货币权(一种货币),原本以为够了,但欧债危机显示,恐怕还须再交出财政权(一个财政),甚至更须依赖一部宪法,把“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做更合理明确的厘定。这即是摆在欧盟面前唯一的选择:前进。不前进,就只能后退。
全球化对全球每一个国家都是一门跨世纪的大考题。欧盟的前两科考过了,现在第三科碰到了难题。表面看来,过去几十年,美国与中国大陆是全球化最大的受益者,美国吸纳了全球的人才与资本,中国攫取了全球制造业的大市场,但更多的考验恐怕还在后头,部分甚至已经出现,例如美国正面临就业机会的大量流失:制造业流往了中国,服务业流向了印度。
欧盟、美国如此,中国大陆又何能例外。1979年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是大陆迈入全球化的第一步,但市场经济需要的社会体制改革及政治体制改革却明显滞后;另一方面,在大中华的范围内,大陆与香港及澳门之间的APEC,以及两岸之间的ECFA,可视为两岸四地产业合作与市场一体化的第一步,如何往这个“一个市场”的方向迈进,甚而推展其他经济整合步骤,显然是区域内各方的重大考验。
目前看来,21世纪就只有一张考卷,“全球化”,各国的盛衰起伏,全将视答卷的成绩高下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