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奕和豌豆妹妹向BB告辞,他们看出BB妈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她扭头进屋,分明是从语言和行动上都摆出
了闭门谢客的架势。
偏偏这时候,奕奕的肚子不争气地“万蛙齐鸣”,咕呱咕呱咕呱,咕呱咕呱咕呱,咕呱咕呱咕呱,声音一阵比一阵高亢,一阵比一阵猛烈,一阵比一阵急促。
“不要走,”BB极力挽留,“奕奕,如果我让你饿着肚子回家,我会哭的。”BB眨眨眼,睫毛上很快凝聚了一层迷蒙的水气,他的头发也一根根地保持僵立。
奕奕和豌豆妹妹却不过BB的盛情,厚着脸皮跟他进了屋。大厅里铺着柚木地板,显得宽敞、阴凉,正中央是两把摇摇椅,分别坐着一位老爷爷和一位老奶奶,他们白发苍苍,都戴着有长链的老花眼镜,低低架在鼻梁上。
老爷爷大约是在看书,膝盖上摊开一本很大很厚的书,看着看着盹着了,靠着椅背,发出低微的呼噜声。老奶奶埋头织毛衣,可是脚边的篮子里全是乱糟糟的毛线,她用颤抖的手整理着千头万绪的毛线,嘴里咕咕哝哝地说着什么。
“爷爷!奶奶!”BB叫了一声。
“爷爷好!奶奶好!”奕奕和豌豆妹妹跟着招呼道。打盹的BB爷爷给惊醒了,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大声说:“吵死了!”说完,颤巍巍地站起身,旁若无人地抓起搁在身旁的拐杖,笃、笃、笃地径直上楼了。
被BB爷爷胡乱扔在椅子上的书哗啦啦掉下来,砸进BB奶奶的毛线篮子里,这下毛线更是全盘造反,牵丝攀藤地缠住BB奶奶,她整个人就像是坐在一面蜘蛛网里似的。
“奶奶,我帮您绕毛线吧?”豌豆妹妹乖巧地说。在家里,每当老祖母绕毛线团,她总是义不容辞地充当称职的小助手。
“住嘴!”BB奶奶的嗓子尖锐得不得了,把豌豆妹妹给吓住了。
“不用管她,奶奶都是一个人弄那些毛线的。”BB拉拉豌豆妹妹。
“BB,你的爷爷奶奶都是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的吗?”豌豆妹妹小声问。
“客人?”BB又犯傻了,“客人是什么?”
“客人就是到别人家串门的人。”这次奕奕抢先答复。
“为什么要去别人家串门?”BB的回答让人大吃一惊,“从来没有人到我家串门。”
“你去别人家串门吗?”豌豆妹妹不甘心。
“不去。”BB说。
“你的同学呢?他们来你家串门吗?你去同学家串门吗?”奕奕也问。
“不,在不快乐王国,没有人串门。”BB的领悟力很强,“奕奕,你和豌豆妹妹是来我家的第一拨客人。”
“同学之间也不相互走动?不会闷死?”奕奕和豌豆妹妹大摇其头。对于喜欢凑热闹、甚至喜欢制造热闹的奕奕和豌豆妹妹而言,BB的话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想象不出独来独往、不跟同学相互串门子、一回家就等于与世隔绝的状态该有多么孤寂、多么憋闷。
“来,我们吃饭吧!”BB把奕奕和豌豆妹妹带到餐厅。
BB家的餐厅里有一张很长很长的西餐桌,铺着纯白绣花的亚麻布,装饰用的烛台银光闪闪。桌上摆放着干净得发亮的餐具,一只一只长方形的食具连接着加热板,里边盛满了中西合璧的菜肴,有西餐类的蘑菇奶油烩鸡、什锦海鲜批萨、松露泥鹅肝、沙丁鱼色拉、香草肠肉炒蛋,有中餐类的虾米蚕豆泥、干烧鲤鱼、葱爆牛肉、家常茄子,紫砂罐里煨着栗子凤爪排骨汤,餐后甜品、饮料更是一应俱全。
“待会儿有派对吗?”奕奕不禁问,问完就后悔了,连客人都没有,哪里来的派对?
“没有。”BB拿过托盘,挑选中意的菜品,示意奕奕和豌豆妹妹也动手。
“BB,我们怎么能先吃呢?必须等长辈们都到齐,大家坐下来,一起吃。”豌豆妹妹忙制止他。
“我家里的人从来不会一起吃饭的,谁有空,谁饿了,谁就吃!”BB说。
“那不成自助餐了?”奕奕脱口而出。
“就是自助餐呗。”BB为自己切了一片批萨,大口嚼着,口齿不清地说,“我饿了,奕奕、豌豆妹妹,你们也快吃呀……”
“这怎么可以?”奕奕觉得不妥,豌豆妹妹也觉得不妥。不过奕奕实在是饥肠辘辘,他吃了一块提拉米苏蛋糕,豌豆妹妹舀了一小碟豌豆玉米沙拉。稍微填了填肚子,奕奕和豌豆妹妹放下餐具,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等待BB的家人。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泊车声,进来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士。大热的天,他还中规中矩地穿着深色西装,打着条纹领带,头戴一顶礼帽,手里拎着公文包。这就是BB爸,在不快乐王国专职负责种植隐身草,是一名职业尊贵、收入丰厚的园艺师。
荒诞的是,BB爸对BB、对奕奕和豌豆妹妹一律视而不见,不说话,不笑,迅速脱掉外套,把帽子和公文包挂在衣架上,一屁股坐下来,目不斜视地往托盘里装食物,风卷残云般地扫荡完一整盘,再来一盘,狼吞虎咽地吃着。吃完,沉默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掉,完全把桌边的三个孩子当成空气。
“你老爸生气了?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讲呢?”豌豆妹妹问BB。
“我老爸就是这样的。”BB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他是园艺师,他很忙碌的。”
“我的老爸老妈也是工作狂,可是,他们不是这样的。”奕奕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BB问。
有什么不一样呢?奕奕歪着脑袋,一时不太想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