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道秦统一后,在战国长城基础上营建新的长城防线。因施工与布防的需要,沿长城出现了横贯东西的交通大道。《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巡北边,从上郡入”。三十七年,出巡途中病故,李斯、赵高秘不发丧,棺载辒辌车中,“从井陉抵九原”而后归,特意绕行北边,说明此次出巡的既定路线是巡行北边后回归咸阳。后来,汉武帝亦曾巡行北边。《史记·封禅书》:汉武帝元封元年(前110),“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反至甘泉”。显然,北边道自有可适应浩荡的帝王乘舆车骑队列通过的规模。汉代对秦王朝营建的长城防线又增修延长,至西汉晚期,“北边自敦煌至辽东万一千五百余里”(《汉书·赵充国传》)。修筑长城调用工役数以10万计,沿线又常年集结重兵警备戍守,并曾以北边各郡为基地出军北击匈奴。显然,北边道必须具备可供组织施工、调动部队、转运军需物资的通行条件。汉顺帝时,乌桓侵扰云中,一次就曾“遮截道上商贾车牛千余两”(《后汉书·乌桓传》)。可见,在向边地多次大规模移民之后,北边道又成为繁忙的民用运输线。以往讨论秦汉交通,一般未曾重视这条道路的重要作用。关于秦汉时期北边道的形制特征及历史意义,应当予以重视。参见王子今:《秦汉长城与北边交通》,载《历史研究》,1988(6)。
并海道《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凡五次出巡,其中四次行至海滨,往往并海而行。二十八年第二次出巡,上泰山,又“并勃海以东,过黄、腄,穷成山,登之罘,立石颂秦德焉而去,南登琅邪”。二十九年(前218)第三次出巡,又“登之罘”,“旋,遂至琅邪”。三十二年第四次出巡,“之碣石”,“刻碣石门”。三十七年第五次出巡,上会稽,望于南海,“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又由之罘“并海西至平原津”。秦二世巡行郡县,曾“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又“遂至辽东而还”。《史记·封禅书》说,汉武帝也曾自泰山“并海上,北至碣石”。《汉书·武帝纪》记载,元封元年(前110),“行自泰山,复东巡海上,至碣石”。元封五年,由江淮“北至琅邪,并海,所过礼祠其名山大川”。显然,沿渤海、黄海海滨,当时有一条交通大道。这条大道与三川东海道、邯郸广阳道相交,将富庶的齐楚之地与其他地区沟通,用以调集各种物资,具有直接支撑中央****政权的重要作用。以往关于秦汉交通的论著大多忽视了这条重要道路,几种秦汉交通图中也往往只绘出秦始皇出巡时行经的并海路线,即循黄海海岸和渤海南岸的地段史念海曾指出:“江乘渡江,北即广陵,广陵为邗沟所由始,可循之北越淮水,以达彭城。古时海滨尚未淤积,广陵、彭城之东距海较今为近,史文所言并海北行者,亦犹二十八年东行之时并渤海以至成山、之罘也。平原濒河水,沙丘属巨鹿,其间平坦,当有驰道。”(《秦汉时代国内之交通路线》,载《文史杂志》,3卷1、2期,收入《河山集》四集),而忽略了这条道路的北段。由秦二世和汉武帝“并海”而行的记载,可知当时沿渤海西岸亦有大道通行,是为东汉所谓“傍海道”(《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参见王子今:《秦汉时代的并海道》,载《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8年2辑。
以往北边道和并海道被忽视的主要原因,在于论者往往从秦帝国中央集权的特点出发,过分强调了所谓以咸阳为中心向四方辐射(或者说向东作折扇式展开)的道路规划方针。研究秦汉交通的论著大多持与此类同的见解,一些国外学者也赞同这一观点,例如汤因比《历史研究》一书中就写道:“古代中国统一国家的革命的建立者秦始皇帝,就是由他的京城向四面八方辐射出去的公路的建造者。”(曹未风等译节录本,下册,25~26页,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6年6月) 其实,从现有资料看,这两条道路的通行状况,对于秦汉大一统帝国的生存,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元鼎三年(前114),汉武帝“北出萧关,从数万骑,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于是诛北地太守以下”(《史记·平准书》、《汉书·食货志下》)。天汉二年(前99),“泰山、琅邪群盗徐勃等阻山攻城,道路不通”,汉武帝特“遣直指使者暴胜之等衣绣衣杖斧分部逐捕”(《汉书·武帝纪》)。足见最高统治者对北边道和并海道交通形势的重视。
秦代形成的陆路交通网在汉时又历经拓修完善,并随疆土的扩展进一步延伸。由汉中巴蜀道向南,秦代有不能通车的“五尺道”。汉武帝时为加强对西南地区控制,大力建设道路,“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作者数万人”(《史记·平准书》)。东汉时期西南方向的交通道路建设,有荥经何君阁道石刻以为物证。参见王子今:《荥经何君阁道石刻再发现的意义》,见《中国古代文明研究与学术史:李学勤教授伉俪七十寿庆纪念文集》,石家庄,河北大学出版社,2006年11月。元光六年(前129),“南夷始置邮亭”(《史记·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陇西北地道再向西北,一支入青海羌人活动地区《汉书·赵充国传》记载,赵充国“治湟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所谓“从枕席上过师”。前又称“临羌东至浩亹”,“其间邮亭多坏败者”,可见道路早已开通。赵充国攻西羌时,金城与长安间770公里,紧急文书,七日可得往返。,一支经河西向西域,成为沟通东西文化的丝绸之路
《后汉书·西域传》论曰:“汉世张骞怀致远之略,班超奋封侯之志,终能立功西遐,羁服外域”,“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亭于要害之路。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北边道也向东西拓展,秦时北边“起临洮,至辽东”(《史记·蒙恬列传》),西汉时“北边自敦煌至辽东”已达“万一千五百余里”(《汉书·赵充国传》),辽东以东,又有玄菟、乐浪二郡。东汉时江南道路的建设又有发展,比较著名的有零陵、桂阳交通干线的开通。《后汉书·郑弘传》:“旧交阯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泛海而至,风波艰阻,沉溺相系。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于是夷通,至今遂为常路。”《后汉书·循吏列传·卫飒》:飒为桂阳太守,“凿山通道五百余里,列亭传,置邮驿”。
秦汉时代,重要的交通干线已通达各主要经济区,由东向西在彭城、荥阳、长安结成交通枢纽,此外,又有疏密交错的交通支线结织成网,形成全国规模的交通系统,其中有的支线在历史演进中又发展为重要的干线。有些看起来并未形成明确线形结构的道路,也在交通生活中发生着重要的作用。
秦汉陆路交通网的形成,不仅对于当时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而且为后世交通道路的规划和建设,确定了大致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