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秦汉交通史稿(增订版)(当代中国人文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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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秦汉人的交通心理与交通习尚(六)

三交通禁忌

湖北云梦睡虎地秦墓和甘肃天水放马滩秦墓相继出土成书于战国时期,然而于秦代依然应用的《日书》。《日书》是选择时日吉凶的数术书,其中多有涉及交通文化的内容。比如,表现“行归宜忌”的文字,不仅数量颇为可观,其禁忌方式亦备极繁密。

以睡虎地秦简《日书》为例,其中有以出行时日预测吉凶者,如《日书》甲种:“达日利以行”(七正贰)、“外害日不可以行”(九正贰)、“外阴日”“不可以之野外”(一○正贰)、“夬光日”“行有得”(一二正贰)、“挚日不可以行”(一九正贰)等。在“到室”题下,又有:

正月丑,二月戌,三月未,四月辰,五月丑,六月戌,七月未,八月辰,十月戌、丑,十一月未,十二月辰●凡此日不可以行,不吉。

己酉从远行入,有三喜。

禹须臾;戊己丙丁庚辛旦行,有二喜;甲乙壬癸丙丁日中行,有五喜;庚辛戊己壬癸时行,有七喜;壬癸庚辛甲乙夕行,有九喜。(一三五正)同书另有一种题为“禹须臾”的行忌规则,即:“禹须臾·辛亥、辛巳、甲子、乙丑、乙未、壬申、癸卯、庚戌,莫市以行有九喜”(九七背壹),“癸亥、癸巳、丙子、丙午、丁丑、丁未、乙酉、乙卯、甲寅、甲申、壬戌、壬辰,日中以行有五喜”(九八背壹),“己亥、己巳、癸丑、癸未、庚申、庚寅、辛酉、辛卯、戊戌、戊辰、壬午,市日以行有七喜”(九九背壹),“丙寅、丙申、丁酉、丁卯、甲戌、甲辰、乙亥、乙巳、戊午、己丑、己未,莫食以行有三喜”(一○○背壹),“戊甲、戊寅、己酉、己卯、丙戌、丙辰、丁亥、丁巳、庚子、庚午、辛丑、辛未,旦以行有二喜”(一○一背壹)。《后汉书·方术列传》:“其流又有风角、遁甲、七政、元气、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专、须臾、孤虚之术。”李贤注:“须臾,阴阳吉凶立成之法也。”

又如:

正月七日●二月十四日●三月廿一日●四月八日●五月十六日●六月廿四日●七月九日●八月十八日●九月廿七日

●十月十日●十一月廿日●十二月卅日●(一○七背)

是日在行不可以归,在室不可以行,是是大凶(一○八背)

正月乙丑●二月丙寅●三月甲子●四月乙丑●五月丙寅●六月甲子●七月乙丑●八月丙寅●九月甲子●十月乙丑●十一月丙寅●十二月甲子以(一○九背)

以行,从远行归,是谓出亡归死之日也(一一○背)

简文所说的“行”,包括作为交通行为的“行旅”,少数可能也指涵盖相当宽泛的“行事”,即简文所谓“有为”。而其中有关出行禁忌的内容,可以为我们提供反映当时交通文化的重要信息。参见王子今:《睡虎地秦简〈日书〉所反映的秦楚交通状况》,见《国际简牍学会会刊》第1号;《睡虎地秦简〈日书〉秦楚行忌比较》,见《秦文化论丛》第2辑;《睡虎地秦简〈日书〉所见行归宜忌》,载《江汉考古》,1994(2)。 《日书》乙种“行日”题下又有:

庚 (一三八)

節(即)有急行,以此行吉。(一三九)

又“行者”题下可见:

远行者毋以壬戌、癸亥到室。以出,凶。(一四○背)

简文涉及“远行”。此外,又有题为“行忌”的内容:

凡行者毋犯其大忌,西□□□巳,北毋以□□□□戊寅,南毋以辰、中●行龙戊、己、行忌(一四二)

凡行,祠常行道右,左 (一四三)

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有关于同一条件下出行方向不同则各有宜忌的内容,如:“辰,北吉,南得,东西凶,毋行”(一三六正贰),“午,北吉,东得,南凶,西不反(返)”(一三八正贰),“未,东吉,北得,西凶,南毋行”(一三九正贰)。在“归行”题下又严格规定:

凡春三月己丑不可东,夏三月戊辰不可南,秋三月己未不可西,冬三月戊戌不可北。百中大凶,二百里外必死。岁忌。(一三一正)

毋以辛壬东南行,日之门也。毋以癸甲西南行,月之门也。毋以乙丙西北行,星之门也。毋以丁庚东北行,辰之门也。

●凡四门之日,行之敫也,以行不吉(一三二正)

在睡虎地《日书》甲种“行”题下,又写道“凡且有大行、远行”,“毋以正月上旬午,二月上旬亥,三月上旬申,四月上旬丑,五月上旬戌,六月上旬卯,七月上旬子,八月”(一二七正)“上旬巳,九月上旬寅,十月上旬未,十一月上旬辰,十二月上旬酉●凡是日赤啻(帝)恒以开临下民而降其英(殃),不可具为百事,皆毋所利。節(即)有为也”(一二八正),“其央(殃)不出岁中,大小必至。有为而禺(遇)雨,命曰央(殃)蚤(早)至,不出三月,必有死亡之志至”(一二九正)。所谓“大行”,可能是指意义比较重要的出行行为。对于官吏来说,可能是指仪卫比较众多,程式比较隆重的出行行为。对于商贾来说,可能是指携运货资比较丰足,交易数额比较可观的出行行为。所谓“远行”,当是指路程比较遥远的出行行为,与所谓“大行”有所不同。《御定星历考原》卷六“远行”条写道:“《纪岁历》云:‘凡远旅求谋出入兴贩等事,宜月恩日取索,宜收日,忌大耗、小耗、天贼、四击日。出入兴贩忌劫杀,宜出行上吉日。’”

睡虎地《日书》甲种简八三背贰~九○背贰有图:

八月酉九月戌十月亥

七月申三月辰二月卯

四月己正月寅十一月子

六月未五月午十二月丑

图侧有文字:“直此日月者不出”(91背贰),显然也是出行时日禁忌。图中月次顺序形成的

形,是否有什么特别的象征意义,我们现在还并不理解。

睡虎地秦简《日书》所列行忌凡14种,若简单合计,“不可以行”之日数总合竟然超过355日。其中当然存在颇多相重合的情形。

如果将《日书》甲种中“除”题下“外害日不可以行”(九正贰)、“秦除”题下“挚日不可以行”(一九正贰)、“稷辰”题下“危阳是胃(谓)不成行”(三六正)几种情形结合外害日(九正)、挚日(一四正壹~二五正壹)、危阳日(二六正壹~三一正壹)历月日次,以及“行”(一二七正~一二九正)、“归行”(一三三正)、“到室”(一三四正)题下所列出行忌日并“直此日月者不出”图示内容(八三背贰~九一背贰),可以列表显示主要的出行禁忌:

正月

二月

三月

四月

五月

六月

七月

八月

九月

十月

十一月

十二月

(1)除:外害日不可以行

(2)秦除:挚日不可以行

(3)稷辰:危阳是胃不成行

(4)行:是日赤啻降其英

上旬午

上旬亥

上旬申

上旬丑

上旬戌

上旬卯

上旬子

上旬巳

上旬寅

上旬未

上旬辰

上旬酉

(5)归行:此日以归死行亡

七日

四日

廿一日

八日

十九日

廿四日

九日

九日

廿七日

十日

廿日

卅日

(6)到室:此日不可以行吉

戌、

(7)直此日月者不出

可以看到,(1)、(2)、(3)、(4)并无重合,(6)与(1)1/3重合。(7)与(3)1/2重合。十二支相继轮回,则(1)至(4)全年出行忌日合计约100日,(5)姑且不计,加上(6)、(7)不重合的口数则共计135日。又可见“毋以亥行”(一三九正叁)的行忌,全年亥日30日,减除(1)至(4)可能出现的11日,仍有19日。又数见所谓“六庚不可以行”(甲种九九背贰、一二八背,乙种四四贰),“六庚”全年计36日,与上述行忌日交逢当不超过15口。这样,14种行忌中6种姑且不计,仅已排除重复可能的上述8种,全年行忌日已多达165 日,占全年日数的452%以上,可见当时交通禁忌之苛繁严密。

固然睡虎地秦简《日书》包容分属秦、楚两大文化体系的数术,两种不同禁忌系统都严格遵行的情形在民间未必普遍,但我们由此仍可以看到当时交通活动所受到的来自观念方面的严重影响。尽管秦汉时代是交通事业得到空前发展的时代,然而在战国晚期至于睡虎地秦简《日书》仍得通用于民间的秦代,至少在《日书》出土的楚地,人们的出行活动是受到多方面限制的。在对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进行考察时,不能不注意到这种交通史的背景。

天水放马滩秦简《日书》甲种中也有“执日不可行行远必执而于公”(18)的内容,“执日”历月日次(1~12)与云梦睡虎地秦简《日书》相同。此外,又有:

禹须臾行日(42)

禹须臾臾行得择日出邑门禹步三向北斗质画(66)

地视之曰禹有直五横今利行行毋咎为禹前除得(67)

吉 (68)秦简整理小组:《天水放马滩秦简甲种〈日书〉释文》,见《秦汉简牍论文集》。又据任步云:《放马滩出土竹简日书刍议》,可知放马滩《日书》乙种中也有“甲乙毋东行辰西毋行北凶南得东吉”(216)等有关出行宜忌的内容。(载《西北史地》,198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