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秦汉交通史稿(增订版)(当代中国人文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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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导言(一)

一交通史与人类文明的总进程

早在人类历史的初年,远古先民们在艰难的环境中为求得生存和发展,往往不得不辗转迁徙,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在开始经营农耕养殖之后,依然“披山通道,未尝宁居”。《史记·五帝本纪》:“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迁徙往来无常处。”早期交通的发展,是人类距今最久远的富于开创意义的成就之一。最原始的道路和航线,形成人类文明在这个星球上留下的最初的印迹。中国远古传说中著名的夸父追日《山海经·海外北经》:“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愚公移山《列子·汤问》:“太形、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惩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谋,曰:‘吾与汝毕力平险,指通豫南,达于汉阴,可乎?’……遂率子孙荷担者三夫,叩石垦壤,箕畚运于渤海之尾。”“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等故事,即借助神话方式,使得人类早期开拓交通事业的英雄业绩保持着经久的生命力和强烈的感染力。

在漫长的数以万年计的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中,交通的进步总是同人口和需求的增长,同生产力的发展,同文化的演进呈同步的趋势。

在探索史前文化的面貌时可以发现,时代愈古远,则不同生活情境下人群相互间的文化差异愈明显,甚至相距不远的人类居住遗址的同时代的出土物也表现出鲜明的各自相异的特点。经过长期的交往与沟通,才逐渐显现越来越突出的文化共同性,于是导致具有共同文化特点的部落、部族、部族联盟乃至民族的形成。

交通系统的完备程度决定古代国家的领土规模、防御能力和行政效能。交通系统是统一国家形成与存在的首要条件。社会生产的发展也以交通发达程度为必要条件。生产技术的革新、生产工具的发明以及生产组织管理方式的进步,通过交通条件可以成千成万倍地扩大影响,收取效益,从而推动整个社会的前进。相反,在相互隔绝的情况下,每一种发明往往“必须重新开始”,历史上甚至多有相当发达的生产力和一度极灿烂的文明由于与其他地区交通阻断以致终于衰落毁灭的事例。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某一个地方创造出来的生产力,特别是发明,在往后的发展中是否会失传,取决于交往扩展的情况。当交往只限于毗邻地区的时候,每一种发明在每一个地方都必须重新开始;一切纯粹偶然的事件,例如蛮族的入侵,甚至是通常的战争,都足以使一个具有发达生产力和有高度需求的国家处于—切都必须从头开始的境地。在历史发展的最初阶段,每天都在重新发明,而且每个地方都是单独进行的。发达的生产力,即使在通商相当广泛的情况下,也难免遭到彻底的毁灭。关于这一点,腓尼基人的例子就可以说明。由于腓尼基民族被排挤于商业之外,由于亚历山大的征服以及继之而来的衰落,腓尼基人的大部分发明长期失传了。另外一个例子是中世纪的玻璃绘画术的遭遇。只有在交往具有世界性质,并以大工业为基础的时候,只有在一切民族都卷入竞争的时候,保存住已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才有了保障。”(《德意志意识形态》,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3卷,61~6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年12月)从社会史、文化史的角度来看,交通网的布局、密度及其通行效率,决定了文化圈的范围和规模,甚至交通的速度也对社会生产和生活的节奏有重要的影响。

人类不断深化对自身历史的认识。马克思和恩格斯重视“生产”对于历史进步的意义。他们同时又突出强调“交往”的作用,认为:“而生产本身又是以个人之间的交往为前提的。这种交往的形式又是由生产决定的。”他们指出:“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这个原理是公认的。然而不仅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且一个民族本身的整个内部结构都取决于它的生产以及内部和外部的交往的发展程度。”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3卷,24页。在论说“生产力”和“交往”对于“全部文明的历史”的意义时,他们甚至曾经取用“交往和生产力”的表述方式。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3卷,56~57页。“交往”置于“生产力”之前。此说“交往”,实与“交通”近义。有交通理论研究者说:“交通这个术语,从最广义的解释说来,是指人类互相间关系的全部而言。”[德]鲍尔格蒂(RVon der Borght):《交通论》(Das Verkehrswesen)。转引自余松筠编著:《交通经济学》,3~4页,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11月。所谓“人类互相间关系的全部”,可以理解为“交往”。中国古代文献中,我们也可以看到“通其交往”(《尉缭子》卷三《分塞令》)、“通交往”(归有光:《震川集》卷八《上总制书》)的说法。

交通发展在历史进程中的突出作用,使得交通史逐渐成为学人瞩目的研究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