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凌没有回去陪那些长辈们用饭,而是直接回到了伯玉居。玉枝正倚在榻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话本,见他回来,笑着问了一句:“怎么,结束了?”
文昭凌摇了摇头,“没有,吴姨娘突然身子不适,回去休息了,修谱的事情暂时搁下了。”他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不过你的名字已经添进去了,就在我名字旁边,董氏。”
玉枝故意斜睨着他,“笑成这样,有这么美么?”
文昭凌俯下身子揽住她,“自然是美,在我名字旁边的人是你,不是别人,你名字旁边的人是我,也不是别人,还有比这更美的么?”
玉枝捶了他一下,“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文昭凌笑着抱紧了她,“听说你叫福琴以后不要再惦记我了?”
玉枝“啊”了一声,“她居然告诉你了?真不够义气,我还帮了她呢!”
“哦?你帮她什么了?”
“没什么。”玉枝觉得福琴那事儿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文昭凌低笑了一声,瞬间明白过来,难怪福琴会告诉他那些话了,原来是因为玉枝之前帮过她,也实在算是她运气好,碰上个施恩图报的。
玉枝怕文昭凌再盯着福琴的那事儿不放,就想转一下话题,对他道:“今天六娘来过,眼睛红红的,我看她似乎是想起叔全了。”
文昭凌垂眼看着她,语气有些紧绷,“她可说些什么了?”
玉枝不知道他因何突然这么紧张,老老实实的回答:“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想要去祭拜一下叔全,顺便再去明月庵上个香,她一个人无人作陪,希望我陪她一起去。”
“你答应了?”
玉枝点了点头,“她哭得那么伤心,我如何能不答应?”
文昭凌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玉枝拽了拽他,“你怎么了?”
“没事。”文昭凌摇了摇头,又恢复了脸上的笑容,“玉枝,你觉得六娘为人如何?”
玉枝抿了抿唇,半晌才说了四个字:“深不可测。”
文昭凌一怔,“你倒是看得透彻,那为何还要与她来往?”
玉枝无奈的看着他,“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来找我,我总不能莫名其妙把人赶走吧?”
文昭凌叹了口气,“也是。”他想起什么,又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大概就是最近吧,听她的语气,好像也没定时间。”
文昭凌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你要小心些。”
玉枝看他神情凝重,没有迟疑就点了点头。
两人没再说话,玉枝窝在文昭凌的怀里继续看话本,文昭凌却在出神的想着福琴对他说的话。
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一眼看到相拥着的两人,“哎呀”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就要退出去。玉枝抬眼看到来人是阿芹,连忙叫住了她。
阿芹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手,玉枝已经坐直了身子,与文昭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你怎么会来?”玉枝有些惊喜,前几日见她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今天却见到她主动来找自己了,真是稀奇。
阿芹朝两人走近了些,看上去比之前消瘦了点,但精神还是不错的。她朝玉枝笑了笑,转头看向文昭凌,“大哥,你在这里,是家谱修好了么?”
文昭凌笑了一下,“你还惦记着这事儿呢?谱倒是还没修好,吴姨娘突然身子不适,耽搁了一下,应该会稍后再修吧。”
阿芹抿了抿唇,没有做声,在他们对面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玉枝看了看她的神色,又看了看文昭凌,有点莫名其妙,“你来就是问这个的?”
阿芹默不作声。
文昭凌见她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模样,想了一下,对她道:“阿芹,我看你在家也没事,不如过两天跟你大嫂和三嫂一起去祭拜你三哥吧。”虽然他觉得李氏不至于对玉枝怎么样,但是保险起见,让阿芹跟着去,她是肯定不敢做什么的。
没想到阿芹却摇了摇头,“怕是不行,先……四、四哥说就这两日若是有空会带我出去游湖的。”
玉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难怪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为了这个?”
阿芹点了点头,“四哥这般示好,已经完全将我看成了妹妹,我却不知道该不该去。”
文昭凌笑道:“这是好事,你放宽心吧,兄妹之间的情感岂能少的过男女之情呢?”
这还是文昭凌第一次这么明显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阿芹难免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进去了。她原先也是拿不准主意才想来跟玉枝说说话的,现在听了文昭凌的话,心情也开阔了些,便起身告辞了。
玉枝见她走了出去,心里也放松了些,好在季礼先走出了这一步,不然以阿芹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阿芹出了门便去了季礼住的院子,原先是打算叫小丫鬟去跟他说一声自己答应了就好了,可是现在想想,反正已经是兄妹,何必弄得这般心虚呢?于是稍稍一想,还是决定自己去。
季礼刚从他娘那里回来,正在书桌边忙碌,抬头见到阿芹进来,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笑,“如何,可是答应随四哥去游湖了?”
阿芹看了看他的神情,自然的很,当初做西席时还觉得他斯文青涩,如今在官场稍稍混了些时日便已经圆融得很了。她点了点头,“四哥诚意相邀,做妹妹的自然要去。”
季礼像是很吃惊她会这么说,但随之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温和起来,“那好,那我看哪天有空便安排好了再告诉你。”
阿芹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要说的话了。
季礼起身到她跟前,引她在桌边坐下,替她倒了杯茶,“对了,你今日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件事情要问问你。”
阿芹奇怪的看着他,“什么事?”
季礼在她对面坐下,微微一笑,“上次与你一起的是叔叔吧?”
阿芹并不知道文偃齐在苏州经商的事情,本来这些事情也不会随意的告知别人,何况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所以她一直都以为文偃齐只是不被祖母所喜才去了苏州老家,一年也只回来一次。
此时季礼问她这个,她还是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口中的上次是什么时候,都是去年中秋之后的事情了。虽然有点奇怪季礼的问题,她还是点头做了回答:“是,是叔叔,怎么了?”
季礼垂眼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今日在族谱中看到了文偃齐这个名字,想起来便问一下。”
阿芹恍然,也不觉得奇怪了。
季礼看了看阿芹,又问了个问题:“那你可知叔叔在苏州以何为生?”
阿芹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曾听说过,苏州是祖父的老家,文家的族人都在苏州,怎么着也不会饿着叔叔去吧。”
季礼被她这可爱的话逗得笑出声来,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
他这偶然会心的一笑风姿卓然,顿时让阿芹觉得春日也失了颜色,但是想到现在两人已经是兄妹的关系,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有这样的念头,一时惊慌,连忙起身告辞。
季礼见她要走,赶紧起身相送,到了门口时突然又说了一句:“对了,等我定下日子后,你看看大嫂是否有空,也叫她一起去吧。”
阿芹顿住步子,摇头道:“恐怕不行,我刚从大嫂那里过来,听说这几****准备陪三嫂去祭拜三哥,不一定有空。”
季礼神色微暗,点了一下头,“好,那便到时候再说吧。”
阿芹似乎从他神情间的变化中捕捉到了什么,但只是一闪而逝,也未曾在心中留下什么。举步离开了季礼居的时候,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这几日的失落也消失了。兄妹关系总比没有关系要好。
阿芹走后,季礼唤来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问了不少文偃齐的事情。奈何这名小厮来文家也不过几年,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只知道文家有个二老爷,似乎在苏州守着祖宅坐吃山空,并没有什么大作为。
季礼仔细回想了当日与文偃齐见面的场景,却怎么也不觉得他会是个坐吃山空的人。他左思右想了一阵,又问小厮:“平日里二老爷与家中谁走的最近?”
小厮想了想,“该是大少爷吧,见过好几次都是大少爷陪着二老爷的,而且上次二老爷回来时,大少爷还随老爷去接他了,大少爷身子不好,一向很少出门的,可见二老爷还是与大少爷关系近些。”
季礼点了点头,遣退了小厮,越想越觉得古怪。他原先就觉得文昭凌不简单,看上去温润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像自己进入文家,他也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而文家二少爷都已经将他视为仇人了。要说文昭凌是真的把他当兄弟,季礼还是不太相信的,毕竟与他从未有过多深的交情,如此说来,那就是他完全不在意。
但是文昭凌偏偏与文偃齐走的很近,这其中也许是有问题的。
季礼天资聪慧,学东西也快,官场中的那些察言观色他耳濡目染的不少,加上现在身在大理寺,本就是司法之地,最讲究的便是追根探底。除此之外,他也是为了能早日在文家站稳脚跟。文家对他来说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他必须一一掌握才行。
这么一想,干脆决定还是查一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