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回归(终)
“砰”的一声,电报室的门被重重推开,从屋里闪出穿一身笔挺黄色军装的苏军中尉,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湛蓝如水的双眸闪出兴奋的光芒,手里捏着一张报文,风一般冲出电报室穿过操场向一栋三层小楼跑去。操场上一排76毫米加农炮前,一队士兵在教官口令指挥下不断地重复着装弹,拉栓复位,退膛的动作,机件之间摩擦碰撞发出金铁相交的铿锵脆响,训练弹如玩具一般在炮兵手中操纵自如,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芭蕾舞表演让人沉醉,教官刚一宣布解散休息,士兵们欢呼一声互相嬉戏打闹如顽童一般。中尉露出会心一笑想到经历过战火的洗礼,这些新兵才能真正成熟起来,自己也是经历过的满洲里火车站一役才算真正合格士兵,想到这里呼吸猛地一窒,那一蓬热血冲天挥洒,身边战友濒死嚎叫的噩梦场景又浮现眼前,不过这一切快结束了,想到这里心情轻松,三步两步就跨上楼前台阶,站岗的哨兵端枪敬礼,中尉停步还礼,两眼余光扫过楼前的“西伯利亚军区第三炮兵师师部”的牌匾时下意识整了整军装,大步迈进办公楼。
二楼左手最里间办公室响起“彭彭”的敲门声,在得到允许后,中尉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办公室装潢简单略显寒酸,除了一套松木办公桌椅和待客的茶几沙发外没有其他大件家具,办公桌上一个子弹壳粘合成的火炮模型锃光瓦亮,可见主人经常把玩,爱不释手。中尉上前轻轻把电报纸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将军,这是刚从边防传来的电报,运输队刚穿越边防第一哨所,正在返回途中,东北军没有派人接收,弹药原数运回。”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据称运输队在宁芬河遭遇日本忍者埋伏,幸亏有柯琳娜女士的弟子护卫,只有一人负伤,现在东北时局动荡,路途凶险能安然返回也是不错的。”
瓦莱力将军手指一松扶了扶眼镜,电报纸从手上滑落悄声无息,中尉心疼望着将军沧桑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谁能想到将军才满五十岁,忍不住出言劝慰:“您要保重身体,不要太操劳了,”瓦莱力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问道指了指电文:“多长时间了?”中尉回答道;”刚刚接到,估计明天傍晚运输队就能返回师部。”瓦莱力摇了摇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你给日军传递情报多长时间了。”中尉脸色大变,“将军,您一定是搞错了,私通敌国,泄露军情可是叛国罪,将军您不要和我开玩笑。”瓦莱力不发一言冷冷的盯着中尉的眼睛,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无所畏惧坦然相对。
抽屉缓缓拉开,将军大手从里面抽出一把银色的勃朗宁手枪拍在桌面上,向中尉示意:“阿穆尔副官,你认识这把手枪吗?这是小瓦莱力送我的生日礼物,同样它也是武器可以杀人夺命,我不希望它染上你的鲜血。”“将军,我向斯大林同志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危害一分一毫国家安全出卖军事机密的恶行,我只是尽我作为军人的本分。”“啪”桌上的羊皮纸地图狠狠甩在中尉脸上,瓦莱力声音低沉:“你的话让我心疼,我问你,这份地图你是不是偷偷拍照复印了一份,前几天你向我告假回家,据我所知你没有返家而是去了银座大酒店,那里是日本间谍活动的场所,这个就不用我在说下去了吧。还有运输队出发前晚,你力主柯琳娜的女弟子同行护卫,为什么,你知道此行有危险,运输队会被日军埋伏截杀,就算日军不敢首先挑起冲突,但杀一儆百,人员军火被扣留也免不了再以此向我国提出抗议外交施压,这样一来暗地里交易军火的事就会被曝光捅出来,上面迟早会查到我头上来,你为了保护我不是吗?还有你生怕错过运输队的任何消息,这几天一直蹲守在电报室就是怕出现意外情况好第一时间知晓,是也不是?”
阿穆尔中尉惨然一笑:“将军,我做这些事不是为我自己,只是要借日本人的手除去第七旅。一开始东北军派人来要以黄金换军火,您当时去军区开会不在,我接见来人,一开始我是拒绝的,虽然咱们在物资给养不足时倒卖军需品但这么大宗的军火数额还是和东北军做生意,因为满洲里火车站一战,巴不得日本人早点将他们剿灭,但来人开价到两千两黄金现款报出了第七旅高大成的名号,我就知道给小瓦莱力团长报仇的机会自动送上门来了,虽然团长不是死在他手上,但当时第七旅主力参加满洲里火车站争夺战,他高大成的手上沾满了我们步兵团团战士的鲜血,我就假意答应下来并表示尽快送达军火,为表诚意来人留下五仙桥的地形图,将军您说的没错,我拍照复印下在银座酒店转手交给日本间谍,为的就是日军按图索骥,和东北军火拼厮杀,日军势大,东北军大部不战而逃,弃守东北,只剩第七旅苦苦支撑,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第七旅终将难逃全军覆灭下场。”
声音不响字字句句如雷霆霹雳瓦莱力听到这里,脸色惨白,暗想自己答应军火交易不是也希冀第七旅能够联合收编当地武装和关东军在东北形成相持局面,不至于日本独占东北,陈兵中苏边境对苏军构成强大军事威胁,就没有一点私心希望日军绞杀第七旅,也算间接为战死的儿子报仇雪恨,当时在战场上眼睁睁看着儿子战死在自己眼前,这几年每当看到领袖授予的战斗特等功勋章就会想到这是儿子用命换来的,那份内疚负罪感伴随着,
想到这里,缓缓抬起头看着阿穆尔右脸从额头斜拉到下颚的紫红色刀疤心疼说道:“你曾经是小瓦莱力的警卫员,所以对他的死你有愧于心,觉得是自己护卫不周,但当时敌人突出奇兵我也始料未及,归根结底是我这做父亲的要负责任,但是真正的军人要在战场上决胜负,不要暗地里搞阴谋,玩花样,卑劣的手段,长此以往你会失去士兵的荣誉感,自豪感。念你是初犯,这一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先下去吧。”阿穆尔敬了一个军礼:“我要求关禁闭半个月。”瓦莱力点头应允,“谢谢将军”说完转身出门。
瓦莱力颓然无力的陷在宽大的办公椅里,右手轻轻摩挲银色的勃朗宁手枪,目光扫过桌面上的那枚战斗勋章,心中一痛,喃喃自语道:”儿子,你在天堂还好吗?要是你会认同我的做法吗?”凝视着桌上的子弹壳粘成的火炮模型,眼睛一花模型迅速变大增大成列阵齐全的加农炮,耳旁不自然又响起隆隆的炮火声,仿佛又回到了1929年的南满洲车站,那个硝烟弥漫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