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河内介将大事的一部分向莲月尼姑透露的时间,是文久2年的正月末。
此时,他已决定2月11日从京都出发。
此次游历的目的,不用说就知道是游说九州诸藩。前面已经说过,他与久留米的真木和泉反复商议后制订的计划,就是劝说整个九州的诸藩举起“义旗”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促成新旧势力交替的良方。
以七十七万石的岛津家为首,盘居于九州的大名还包括了五十四万石的黑田家、五十二万石的细川家、三十六万石的锅岛家、二十二万石的有马家。接下来,是与河内介肝胆相照的小河一敏的主人、冈藩的中川侯,不过其所领仅为区区七万石。
当时,称这些诸侯为勤皇派还为时尚早。
他们仅仅通过口头表示将对“勤皇还是佐幕”进行区分,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还停留在“佐幕派”的阶段。
不过,无论哪个藩之中,都会有几位勤皇派的同志,孕育着勤皇的胚胎。
要是放任自流,便无法催生新的生命力,相反,这些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发出的嫩芽在行将倾覆的幕府大厦前将难逃枯萎的厄运。
安政大狱就是最好的证明。
于是,他们开始策划联络同志,仰仗盟主,举起勤皇的大旗。
如果全九州的诸侯集结在京都,那将会是怎样的情景?幕府定会顿时分崩离析。
不过,嘴上说是倒幕,内容却是河内介向莲月尼姑娓娓道来的父亲与儿子的交接。
这并非世上所说的革命,而是建立在同胞骨肉基础之上的生命维新……
这一想法一方面尊生命为生生不息、永不磨灭之物,一方面照顾到了日本人重家名、为子孙着想的传统意识,因此幕府之中定会出现理解之人。
这既是河内介与真木和泉的设想,也是他们的期待。
所谓勤皇,就是萌发于以同胞骨肉之永生观为目标而采取的行动的根基。
不懂得生命的尊严就没有勤皇,没有勤皇,生命就无法得到尊严。
只片面追求生命能量的爆发而不去尊重生命本身,无异于缘木求鱼。
“我们就把这个国家的命运托付给为响应一君万民之仁爱而爆发、燃烧起来的生命力吧!”
对于他们制订的这个计划,必须推选一位运动的盟主。
选谁作挑头之人?二人将目光投向了萨摩藩。
要是九州的老大、七十七万石的萨摩出来振臂一呼,黑田、细川、锅岛、有马这些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然而,让这些藩揭竿而起的办法又在哪里呢?
“密敕?”
不过,还没到时间。
“青莲院宫的令书?”
然而,在曾经险恶一时的公武关系通过和宫下嫁暂时得以弥合的当下,这一方法同样有些勉强。
“大原三位?”
大原在萨摩藩士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因此有人提出,可借大原之名入萨……
不过,也有人认为大原的影响力太小。
于是,辈分上相当于祐宫舅舅的中山忠爱卿的名字最终浮出水面。
中山忠爱卿是大纳言中山忠能的嫡子,现在的身份是权中将。
“要是换成小弟弟忠光侍从,那就无话可说了……”
开始时,连河内介也摇起了头。
无论是忠爱卿还是忠光侍从,都是河内介一手培养起来的爱徒。忠光侍从霸气十足,充满着武将的秉性;中将则温和宽厚,从不显山露水。正因为如此,河内介在忠光侍从的教诲上更加倾注了自己的心血。
“不行,忠光卿还太年轻。这种场合,只能选择更有影响的忠爱卿。”
被这么一说,河内介总算同意,随后在田中村的别墅与忠光卿秘谈,让其劝说兄长忠爱卿。
如今,忠爱卿的那封书信就在河内介手上。
当时,前往萨摩可不是那么简单,要冒伊牟田尚平、平野国臣等人那样的冲关危险已属不易,更何况还带着中山忠爱卿的书信。田中河内介不想逞一时之勇。
他打算衣冠束带,作为久留米的真木和泉及冈藩的小河一敏的陪同,堂堂正正从雄藩的大门直接进入。
若非如此,则会减弱促使全体藩士痛下决心的效果。
但这样一来的结果就是囊中羞涩。他这才拜托莲月尼姑去向服饰店的老板娘说情,起码在衣装上请老板娘帮助一下……
莲月尼姑受人之托,第二天立即赶到西阵的服饰店。
把衣装之事向老板娘说妥,刚打算再和久未谋面的老板娘好好聊聊,河内介家的男佣善助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您在这儿啊,尼姑师傅!”
看到坐在店头的莲月尼姑,善助拍着胸脯说道:
“师傅,告诉你个好消息!”
“这不是善助嘛。什么好消息呀?”
“是、是关于主人托您办的那件事的,已经不需要了!”
“你是说衣装不需要了?!”
“是的。旅行不去了……”
莲月尼姑悄悄望了一眼老板娘,然后神情恍惚地叹了一口气。尽管她马上又笑了笑,但却笑得很不自然。
一种莫名的不安袭来,她不禁“嗖”地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