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二十三军近在咫尺,船长便说道:“日军不可能舍近求远,可能配合波田支队对湖口形成包围圈,渡鄱阳湖去打第九战区万无可能。不过既然日军已经封锁这里,看来我们得绕行去了。”
陈明轻轻摇头,却没提出反对意见,只是说:“我建议,现在日军已经在山下扫荡,我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如果敌人继续向西南开拔,那我们一定要去给第九区的兄弟们送信,那可是南抵南昌、北联九江的重要门户!船长先生,你不希望第九区出事吧?”
船长一心想回到二十三区驻地,倒没想到陈大烟袋会抬出第九区来压自己,作为军统间谍,贻误重大战机,上峰知道了,只怕到时吃罪不起。可是若是今天能到二十三军,所有的计划就可能成功。
刚想找个借口搪塞一下,二号面无表情地点头:“我倒是觉得,陈明先生说得有道理,观察一下再说吧。”
船长一句话硬是给憋在肚子里,心中暗骂陈明多事,暗忖:只要有机会,首先得把你收拾了。尴尬地笑笑:“既然陈明先生说得有道理,我们就这么办吧。”
一行人只好又撤回山洞,只不过,这次留下两名特工在山顶上放哨,日夜注意日军的一举一动,可是这只日军只在山岭不远处驻扎下来,并没有立即行动。
一连等了三天,机械化部队按兵不动,远处湖口方向每日炮声不断,船长心里跟猫掏似的,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上山去看看。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特工回来报告的消息也越来越让人窒息,日本鬼子几乎二十四小时行动,派出小分队将周围几十里范围的大小山岭搜了个遍,并且不断向西南推进。
形势越来越严峻,船长陈明等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洞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船长更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洞子里踱来踱去,日军的动作说明,辎重部队害怕山上有游击队,所以才会搜山扫清障碍,以便大部队顺利前进。再这么拖下去,湖口失守,他的计划就会彻底泡汤。
天蒙蒙亮的时候,三号回来报告:“从昨夜开始日军再无动静。”
船长示意做个噤声手势,翻身爬起来向洞外走去,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阵子,确信日军部队并没有动作,再看向湖口方向。湖口没有炮声,也没听见枪声,阴霾的天空之下,空气凝滞不动,让人窒息。
船长解开领口钮扣,像条搁浅的鱼张大了嘴,贪婪地呼吸了几口,对三号说:“你继续观察。”飞快回到洞中,见众人已经坐起,大声说道,“快,立即行动,日军已经停止轰炸,可能湖口方向已经增兵。”
二号对陈明看了看,显然他还不太相信这条路还能走通,毕竟他只是个间谍,对打仗一窍不通。
“先看看再说吧。”陈明把大烟袋往后腰上一别,率先出洞。
果然正如船长所说的那样,无论是湖口还是日军辎重部队都毫无动静,一切都静悄悄的,周围的山岭间也没有发现日军的扫荡小分队。
众人在山腰上看了一阵子,陈明说:“我先去方便方便。”便向着山的东边斜坡往下走,到了一处小树林,站着撒尿,两眼在树丛间扫来扫去,一眼看见,两根折断的树枝交叉挂在树上,心里有数了。
这会就听见船长在上面吆喝:“队长,快上来,我们要走了。”
陈明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回道:“好了!”
上了山腰,船长还向下面的小树林探头缩脑地看:“撒个尿也不用跑这么远吧?”
陈明打了个哈哈:“今天刮东风,尿味不好闻哩。”话音未落,果然从东边山谷吹来一阵风,掠过山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不过,这一阵阵风透着阴凉的湿气。
“看来要下雨啊。”船长说了句,解释似的,“要是下雨就更好了,日本人不太适合江南的雨季作战。”
一行人向山下走去,今天走的路线和上次不同,特意避开前几天走过的老路。然而,刚到达两山相交山腰处,就听到山下嘈杂声,船长立即让众人停止前进,俯下身子,注意观察山下林子里的动静。
但走在前面的两位特工显然离得太近,弄出的动静被下面的人听见了,下面一阵哇啦哇啦的鸟语,紧接着日本人放了一枪。
船长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和日军短兵相接,这里处于山腰,光秃秃的只有几块大石头,这么多人根本没地方躲藏,四处看看,东边山凹处倒是有一小片树林子,可是那地方太小,而且距离也很远,如果日军尾随而来据高临下,势必会很被动,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快往山上撤!”陈明显然比船长更明白眼前的形势,对詹姆斯和乔子琴挤了挤眼,率先往山上撤离。
乔子琴突然明白今天早晨陈明出去前,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眼,一瞬间她的心揪紧,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沁出细微的汗珠,她明白了,陈明让她和詹姆斯跟他走!
詹姆斯几乎想都没想,抬腿紧紧跟随陈明向山上跑去,危险像一阵狂风掠过在场的每个人,船长和几个特工条件反射地抽出枪迅速后退。
前面两个特工动作娴熟地轮番接替后撤,但还是晚了,一阵乱枪之后,一名特工中弹,但他仍然紧咬牙关骂道:“老子打死你们小日本!”手里的汤姆逊冲锋枪开足马力扫射过去,压得日军抬不起头来。
趁此机会,七号特工紧跑上山,身子刚刚隐没在石头后面,日军的子弹击打在石头上发出“呯呯”的闷响,三号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船长此时才懊恼自己太过冒失,只注意上次经过的地方,根本没仔细检查离上次还有十多里的这段山路。
“妈的,这帮鬼子怎么跟游击队学上了?”一说到游击队,他马上想到身边还有个大烟袋呢,“人呢?”回身望去,只见詹姆斯正隐身在十几步远的山石后面。
这片山坡乱石头疙瘩倒是不少,从这里一直延伸到他们隐藏几天的山洞,鬼子如果从山腰来,他们只要守住这条石头夹缝,日本人就上不来,他们完全可以安全撤退,不如先拿游击队做个垫背的,反正他们有人一路护送,让他们跟日本人干,自己人正好可以脱身,也许可以假日本人之手把陈明干掉,也省得担心他会把自己的事捅出去。
想到此处,命令几个特工守住,对二号说:“陈明非常狡猾,咱们得拉着他抵挡一阵,如果游击队能抵挡住日本人,我们就能安全撤离。”
二号虽然跟船长不是一个系统,只负责监督船长言行,但逃命与对付共党游击队并不矛盾,当然跟他一条心,便跟着船长撤到詹姆斯几人藏身之处。
但这里并不是只有陈明他们三人,后面还有两个断后的特工呢,他们跑得更快,船长早就给过他们命令:盯住陈明三人!
船长听见山腰传来激烈的枪声,便说道:“陈队长,咱们得有计划地撤退,拖在这里肯定会全军覆没。”
陈明眼睛盯着山腰,点点头,好像心思完全没放在这上面。
“这样吧,既然已经和鬼子交上火了,打人没好手,我来安排一下。我的人负责正面抵抗,陈队长你们负责西面,二号八号负责向后面掩护撤退,我和九号负责东面,。”
詹姆斯刚想说话,乔子琴扯了他一下,陈明冷笑:“特派员,你打算借日本人的手收拾我们?”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西面山坡十分平缓,东面险峭,而且日本就是从西北方向来的,攻打石头岭不下,肯定会从西面平缓地带往上攻。
船长面无表情:“陈队长,你们游击队也该为国家做出点牺牲,不能什么事都要斤斤计较吧!”
陈明看了看身后,两个端着冲锋枪的家伙正虎视眈眈地趴在山石后面,枪口对准他们的后背,这种架式摆明了,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顶着。
“请詹姆斯先生跟着我们走吧。”船长一拉詹姆斯的胳膊,看了乔子琴一眼,“若是乔医生觉得不放心,你也跟着。”
“不行!”詹姆斯一甩胳膊,摆脱了船长的手,“我,要和,大烟袋,在一起!”
船长恼火透了,刚想霸王硬上弓,让两个手下把这个洋鬼子架走,冷不丁“啾”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脑袋边飞过去,吓得他一缩脖子,赶紧向山上退去。
陈明一把拉住詹姆斯:“趴下!”
乔子琴趴在地上,顺下步枪拉上枪栓,对着山下的鬼子,陈明低喝了声:“别开枪!”乔子琴点点头,但两点一点瞄准,随时等待陈明的命令。
陈明见这个娇俏的女医生没几天就显得训练有素,不管打起仗来如何,最起码还装得有模有样的。眼睛紧盯着从下面向上迂回前进的鬼子,心里暗骂船长简直不是人。
山腰处枪声越来越稀落,显然日本人也知道强攻损失太大,不如从西面进攻更容易。
但陈明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西面的鬼子并没有一直往上冲,而是攀爬到半山腰的杂草丛中趴下,牢牢地控制了西面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