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今天下午两点钟上班的时候,在汉中,文盈盈正捧着几本新书朝司令部走去。这新书就是文盈盈著的《汉中民间故事和传说》。昨天,出版社把书给她寄来了。她正要去把这些新书分送给程潜和几个副司令。
程潜正在办公椅上坐着,见她进来,赶紧说:“盈盈,我正要找你呢,你家里来电报了。”盈盈一听是家里的电报,非常惊讶。父母通常和她联系从来都是写信,从来没有打过电报哇。难道催我回去结婚就这么着急吗?程潜从桌上报纸下拿出一纸电报给了盈盈,望着她。盈盈一看电报上写着:“母暴亡速至闫州闫州金松沟父电”。
盈盈顿时又是天旋地转,几乎就要晕倒了。程潜这次早有防备,赶紧上前扶住她,叫:“盈盈,盈盈,你节哀”。把她送到沙发上坐下,叫人给她一杯温开水,喂她喝完后,文盈盈的气缓过来。好一会儿,眼泪无声地流下来。程潜说:“遭此大丧,你今天就回去吧,我派车送你。”盈盈点点头,但是没有忘记把已经签名的几本书送给程潜,并请他分送给其他人。交代完之后,她脚步蹒跚地回到宾馆,收拾行装出发,程潜安排人护送。
这一去,有分教,一直到十年后,她才能和程潜重新见面。
这几天,正是一年中最热的伏天时期,虽然金松沟居于深山万岭之中,树木茂密,气温比外面要低几度,但是因为这里聚集的人太多,房子中显得非常闷热。戚蕴进兄弟和桂枝、香香、张凤仪、李清芳几个以及鼓乐队的人一个个都是汗流浃背。乐安考虑,如果在这样炎热的气温中尸体放在家里太久,一定是要腐烂发臭的。
吃过晚饭,趁着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他把戚蕴进全家和文先生叫拢在内厅,一起商量出殡的时间和安葬地点。
文先生想多留几天,因为他想等着盈盈回来。戚羽明不同意,说:“等盈盈恐怕是来不及了,那要多久哇,这么万里迢迢的。要说,明天出殡恐怕来不及,后天吧,可以吗?”
戚蕴文说:“按说,妈妈和文伯母这么大的年纪,本来是要多留几天的,可是天气太热了,留在家里遗体腐烂发臭了,反而不好,最迟也必须后天下午出殡。”
戚蕴进不同意,他有更多的而考虑。他说:“按照常规,或者从感情上说,对于两位老人,我们都要大办一下丧事才对得起他们,即便是菲红,我们也要好好地祭奠她才对。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内鬼已经了解了我们的内幕,而且屡次进行爆炸暗杀活动,虽然我们正在努力查找,但我们到现在居然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活儿,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一次爆炸,那我们就又要倒霉了。日本鬼子能对金松沟进行轰炸,就说明他们已经基本了解我们金松沟的情况,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正在办理丧事,那么随时都有可能派飞机来轰炸。上次是侥幸没有炸毁我们的房屋,下次有没有这份侥幸,我们就很难说了。为了大家的安全,我还是希望让他们早一点入土为安,我们这些在世者在心里经常记着他们就是了。”
戚羽明听这样一说,也觉得早一点安葬他们大家就多一分安全,于是和文先生商量,文先生说:“既然这样,那就早一点安葬吧,现在也顾不得死者了,还是让生者多一分安全吧。”
戚羽明最后拍板,明天下午出殡。尽管如此,戚蕴进心里还不是很踏实。但是时间来不及,只好如此了。
至于安葬地点,戚蕴进主张就安葬在上次和程勇、乐安一起为吴正来纪念碑选址的那个地方。具体地点明天上午还必须请风水先生来确定。事在仓促,对此文先生和兄弟们没有什么异议,戚羽明也最后拍板了。
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熊飞岩进来说:“军部医院的林院长来了”。
四兄弟一起出去,戚蕴文带着兄弟们在林院长面前单膝跪地迎接了林院长。林院长逐个扶起他们,随即开始拜祭死者。他在三副棺材前分别燃起了香烛,又分别朝着死者拜了三拜,然后烧起纸钱。这时,鼓乐声响起,戚蕴文带着兄弟跪在地上,旁边张凤仪在在地上给林院长铺了一床席子,以便于磕头;林院长在鼓乐声中给每一个死者作了三个揖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又作了三个揖,然后将把四兄弟一一扶起,鼓乐声停止;蕴文代表父兄表示谢意。
拜祭完毕,戚蕴进和乐安招呼林院长进里间休息。
林院长在里间凳子上坐下,痛恨地说:“这小日本太坏了,他们在战场上吃了亏,就使用爆炸谋杀的办法,让我们一连死去了这么多人,连我们刘院长也遭此大难,实在可恨啦。”
戚蕴进说:“日本鬼子可恨,汉奸也可恨,前天和今天的这两起爆炸案估计都是汉奸所做的事情。今天这一起则很可能是潜伏在你们医院的汉奸做的事情。现在你的司机周师傅已经被我们拘押了。”
林院长解释说:“接到你上午打来的电话,我是安排马师傅来接刘院长他们的,可是马师傅突然说他今天有病,不能来了,我只好让他去看病打针,让周师傅来,没有想到周师傅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哎!”他悔恨地捶着头,流下了眼泪。
戚蕴进眨眨眼睛,若有所思。问:“那马师傅呢?”
“马师傅还在病房。”林院长说。又解释道,“我本来早就要来的,你知道,我们医院只有两个司机,周师傅没有回去,我只有等马师傅,可是马师傅的病一直到现在都没好,我只好临时请了一个司机赶来了。”
“那马师傅现在还在医院?”戚蕴进问。
“还在医院。”林院长肯定地说。
戚蕴进对林院长说:“你稍等,我出去一下。”说着出去,和熊飞岩说了好一阵话,熊飞岩出去开车走了。
大厅里锣鼓响起来,晚上法师要开始做法事了。戚蕴进进来说:“林院长,你好坐,我现在要去参加祭事。”林院长说:“你去忙,我随便啦。”
戚蕴文把兄弟四个叫在一起,大家紧束好稻草搓成的腰绳走进大厅,今天夜里的祭事议程开始了。
林院长在乐安的陪同下在旁边饶有兴味地观看这富有地方特色的祭奠活动。
一场法事完毕,大家坐下来休息。这时程勇和谢一清进来,找到戚蕴进,告诉他,对周师傅审讯完毕。
戚蕴进说:“嗯,你说说情况。”
谢一清说:“今天审讯的时候,周师傅一直都喊冤枉。我问他:‘今天的爆炸事件明明就是你开来的车子造成的,怎么冤枉你啦?’
他说:‘车子是林院长叫我开来的,但是炸弹不是我放的。’
我问他‘那你说是谁放的?’
周师傅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呀,我如果知道有人在车上放了炸弹,我还会开来吗?’再说,即使是我放了炸弹,那么我肯定把车子往那里一放自己就要想办法逃跑了,我还会若无其事和张主任他们说笑等着你们来抓我吗?”
谢一清说:“我听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问他:‘那你说说你这车子开来之前,放在什么地方?’
周师傅说‘我们医院规定长官不用汽车的时候,那汽车一定要放在车库里。’
我问他:‘你们医院里一共有两部汽车吧?’
周师傅说:‘是,我们两部汽车都放在一个车库里。’
我问:‘那这个车库是不是只有两把钥匙?’
周师傅说:‘是,别人不能掌握钥匙。’
我问‘那马师傅今天来了吗?’
他说:‘他今天来了,他是进了车库以后才临时发病的。他发病时我刚好来了,他在我面前捂着肚子说今天肚子疼,不能开车,请我向林院长请假,林院长临时叫我开车来接刘院长的他们几个的。’
我一听没有再问话了。是真是假,把马师傅找来一对质不就清楚了?我立刻叫几个警卫去叫马师傅。可是回来的人说,马师傅起初还在医院打针,在门口负责监视的弟兄听我们要带马师傅,进去病房一看,这会一下子不见了。我琢磨着,你前天说马师傅有重大嫌疑没有错,这马师傅十有八9是内鬼。我就派人去追捕了。”
戚蕴进要警卫把林院长叫进来,告诉他:“这会儿,马师傅不在病房,他跑了。”
林院长一听,马上明白了。气急败坏地说:“没有想到,这马师傅是内奸。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对他这样好,他还来害我们。”
乐安思索着说:“前天的爆炸案也是他的嫌疑最大。”
“还有那轰炸金松沟的飞机也可能是他送出情报引来的。我听菲红生前就说过,只有他最早知道我妈妈庆寿的事情。”戚蕴进记起刘菲红跟他说的话,也有几分肯定地说,一说起刘菲红,他的眼泪就流下来了,他连忙用手背把泪水擦干。
林院长气愤地说:“这个姓马的。这么坏,抓住他真要千刀万剐。”
谢一清肯定地说:“你放心,我们迟早是要抓住他的,如果事实证明是他做的案,那他肯定要受到惩罚的。”
大家点点头静下来。
程勇开始向戚蕴进汇报防务布置。他说:“我已经安排各部队进入一级战备。高射机枪营已经进入金松沟四周山上开始防空。这金松沟的路口都安排了岗哨。”
谢一清说:“闫州方向我们也加强了联系,锄奸小组也在闫州对他们加强了监视”
戚蕴进听了放心了一点,说:“好的。谢谢你们。”
这时熊飞岩回来了。两手空空。他对戚蕴进说“跑了。门口的弟兄一直守在马师傅病房门口,一下午只看到护士进进出出,可能是化装护士逃跑了。”
戚蕴进已经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不感到意外,他鄙夷地说:“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人,也有几分狡猾,他跑不了多久的。”
他转头对林院长说:“这军部医院的安全也是很重要的。姓马的非常了解你们的内情,看来你们也要防备他,过去他没有对你们下手,那是因为他需要隐藏下来,现在他逃跑了,就可能要对你们下手了。”
林院长听此一说,觉得事情非同小可,便坐不住了,说:“这样一说,我得赶紧回去了,院里的保卫工作必须迅速布置。”
戚蕴进说:“确实如此,今天这样子我就不便留你了。”
林院长说:“我明天会早一点过来。我已通知院里能够来的人员明天出殡的时候都要来。”
戚蕴进说“那就谢谢你了。”
林院长说:“谢什么?刘院长的丧仪在你们这里办就已经使我们不安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多麻烦你们啦。”想了一想他又说:“戚师长,程师长,我得跟你们说,刘院长的所有丧事开支你都要尽可能单列开来,我们好报销。”
戚蕴进望望乐安,乐安说:“这些都好说,林院长你放心,我们都会处理好的。”
戚蕴进不好说刘菲红由他们安葬是非常正当事情,只是含混地说:“这都不要紧,算不清也就是这么大的事情。”
正好这时,外面的鼓乐声又起,新的一轮法事又开始了,戚蕴进起身要出去。林院长也起身,说:“戚师长,我今天这就告辞了,明天我会早一点来。”
戚蕴进对程勇、谢一清、乐安说:“好的,请你们几位送送林院长,我就不能奉送了。”
程勇等人答应着,一齐起身送林院长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