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份试卷是江南一个穷书生叫伍贤安的,他的卷子里有一句话是‘范圣胤德’,这个‘胤’字是冲犯了圣讳的呀!这个傻书生一时匆忙,便忘了要‘缺笔’、‘换字’。考官们看了这卷子,当然用不着再说,不管是谁的,也得给封了。只能判个落榜,今日幸好被黛玉见到了,觉得写的很好,便递给了雍正,雍正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就提起笔来,顺手把那个‘胤’字改成个‘引’,这一改回头再看竟是一篇绝妙的文章!
刘墨林见了,忙跪倒在地说:“皇上爱惜人才,是我大清之福。”
雍正笑着说:“你少跟朕这里拍马屁,你得空也跟公主学学,就知道阿谀奉承。朕就是这个脾气,朕一生从来不信邪。这个伍贤安文章写得好,就为这个小毛病误了他一生,实在是太可惜了,朕要成就他这个‘秋风钝秀才’。”
刘墨林听了,忙陪着笑脸说:“万岁赐他这‘秋风钝秀才’的雅号,可是万金难买、无上荣光呀!”
一时雍正亲自订了这次的头甲前三名,分别为王文韶,尹昆和伍贤安。圣旨宣下去,真是举国欢庆。却说林黛玉的奶妈王嬷嬷的小儿子林水涛也是参加了这次春闱的,到了放榜的这日,王嬷嬷因黛玉在宫里,自己便得了空回了家去,见着了儿媳妇儿翠儿便问:“老三有消息了吗?”
翠儿笑着说:“三爷怪着呢,今儿放榜的日子,人家都去看榜了,偏他拿着几本书去了外边庄子上,说难得清净呢。”
王嬷嬷听了笑道:“真是天生的钻牛角尖的狗脾气,不管他了,今儿大姑娘进宫去了,我也得闲,咱们娘俩唠唠闲磕儿是正是,你这进门也有几年了,怎么总没能有个身孕?”
翠儿听了,先红了脸,搀着婆婆进了里间,自去说些梯己话去了。
别的话先放下,咱们先说说这个伍贤安,这个书生,本是康熙爷早年的师傅伍次友家的旁支,因家学渊源,倒是灌了一肚子墨水在里面,无奈时运不济,他已是考过三次,又三次落榜的人了。正如昨天他在座师李绂那里说的那样,取中了当然高兴,要不他为什么来赶考呢?取不中,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回家去干老营生,到街头卖字嘛。他现在更牵挂的,倒是那位京城名妓苏婉心,她的大名早就在伍贤安心里生根了。伍贤安自认为是个见多识广、倜傥风流的才子,苏婉心则以琴棋书画四绝而名噪京师,不和她见一面,不亲自领教一下她的风范,是伍贤安死不甘心的。伍贤安在进场前就去会过她一次,不过那天慕名而来的人太多了,而且其中很多都是高官显宦和富家子弟。苏婉心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妙语惊人,时而低吟轻唱,时而又冷眼相向,满座的人无不为之倾倒,也无不为之销魂。伍贤安没有机会和她交谈,可自从那天见到她后,就日思夜念,不能忘怀。今天考完了,没事了,不趁此良机和她会会,那将是他终生的遗憾。正好昨天他和一个老人下棋,赢了两盘棋,得了一注外快,现在得用它偿还了自己的心愿。
于是第二天便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了客店的老板说:“去请苏婉心姑娘来。”
客店的老板见伍贤安出手就是五十两,便颠颠的跑到了牡丹园,用一定小轿子抬了苏婉心来了。
伍贤安高兴得不知如何才好,他恭恭敬敬地把苏婉心迎进房里,并且顺手掩上了房门。客店的老板纳闷了:哎,这小妞架子大得很哪!她不是寻常不肯见客的吗,怎么见了伍老爷却这样热乎呢?他趴在门外仔细听了一阵,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两个人似乎是谈得很投机,你吟一首诗,我应一篇文,你弹一首曲,我对一支歌。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而且越谈声音越小,最后,连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了……
这里客店的老板正悄悄的溜到前边,便听见店外锣声当当,又是一群人闯了进来,还高声大喊着:“伍贤安伍老爷是住在这里吗?恭喜了,领赏啊!恭喜伍老爷高中探花及第!”紧接着这嚷嚷声,一群来讨喜钱的街痞子早已拥上前来,请安的,道喜的,伸着手要喜钱的,乱成了一片。
伍贤安在屋里被这伙子人闹得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得出了屋门,看见两个两个从礼部来的笔帖式,见了伍贤安,连忙走上前来呈上喜帖。伍贤安打开一看,只见这大红撒金的喜帖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大字:恭叩伍老爷讳贤安高中殿试一甲第三名进士。
伍贤安眼一晕,腿一软,几乎要倒在地上。他强自镇定地问道:“哪位是礼部来的差官?”
两个笔帖式打了个千说:“您老就是新贵人了,给您老请安!”
“不必客气。请问,一甲头名是哪位?”
“回爷的话。头名状元是王文韶老爷,榜眼是尹昆老爷。他们两位老爷比您早一点得到喜报,已经会齐了来拜望您,这会儿都在外边候着呢。”
伍贤安一听,这还了得,急忙跑了出去,见外边人山人海,都等着看这“三元相会”的胜景呢。一时忙请了两位进屋里来,在椅子上做了,客店老板早就沏上一壶上好的龙井来,只听伍贤安笑道:“二位,记得我昨天晚上喝酒时说过的话吗?我这人来京应考从来没交过好运,不瞒你们,我瞧着到现在还没音信,已经觉得今科又完了。怎么忽然又成了第三名呢?”
尹昆笑了:“咳,不光是你,眼瞧着别人都欢天喜地的,连我都觉得灰心丧气了。后来家父下朝回来,才听他说这一甲的前三名,是万岁刚刚钦定下来的,比别人整整晚了大半天!哎,伍兄,你好好想想,你的卷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