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郑先生请坐,小女与家兄平日多蒙父亲溺爱,在此建了这个小庄子,本就是为了结识潜在百姓中的文人志士,此时公子不嫌弃,在此定居下来,本是我们家的荣幸,何谈恩惠二字?”
宝亲王听了黛玉的话,心中了然,于是笑道:“郑先生,你就别客气了,这里笔墨都是上好的,先生何不就作一副画来,叫我与妹妹学习一下何妨?”
郑燮不便推辞,便起身作了个揖,到了窗前案子上,稍作沉思,便笔走游蛇,瞬间而就。宝亲王和黛玉近前一看,却是一副半兰图,题词曰:“盆画半藏,兰画半含。不求发泄,不畏凋残。”
黛玉见了,笑道:“先生之作,却是大家手笔。这题词也好。”
芳草却笑道:“郑先生,我家主子因喜欢翠竹,所以想请先生来指教墨竹的画法,谁知先生竟是画了半盆兰花来敷衍。”
郑燮听了,忙致歉,黛玉却喝道:“芳草多嘴,先生作画,自是凭心而生,岂是为了讨好谁吗?”
芳草听了,忙朝郑燮一福,说:“先生莫怪,婢子无礼了。”
郑燮听了黛玉之言,深感知音,便笑道:“姑娘不必介意,芳草姑娘原说得很是,如此就烦请姑娘去小人那里取了昨儿刚画的那副竹石图来,赠与小姐权当小人在此赔罪了。”
黛玉笑道:“先生言过了,何谈赔罪之说。”
一时郑燮便回了住处,取了一副墨竹画来,捧与黛玉,弘历上前接了,展开看时,正是一副水墨纸本立轴《兰竹石图》。
其构图简洁,笔情纵逸,随意挥洒,苍劲豪迈。图上之竹,瘦劲挺拔,甚有傲气。竹枝不高,竹干极细,但不脆弱,极其傲然。叶少而肥,更显苍翠茂盛,磊落潇洒,简洁清秀。悬崖峭壁的石缝间,还有一丛丛分散的山野之兰,呈现生机蓬勃,意趣横生,以浓墨草书之中竖笔法,画出长短的兰叶之阳面,以淡墨书法之技画出兰叶之阴面,形成了多而不乱,少而不疏的兰叶,在加如蝴蝶纷飞的花朵,这正是郑燮所画的春夏之兰在舞动倩影,能使人感受到兰之春夏之气,而能闻到兰花之幽香。黛玉见了,不禁心中欢喜异常,笑道:“先生这幅画,真是令小女佩服不已。”
弘历也很是喜欢郑燮的这股正直之气,然而,他知道郑燮的这股傲气于当今官场所不容,这定是他屡试不中的原因,于是暗中摇摇头,笑道:“郑先生,这幅画因何不见题词?”
郑燮忙道:“昨日因对着院中的翠竹幽兰,偶有所发,便成此画,画完后又觉得江郎才尽,竟是提不出词来,因此搁置了,恕在下放肆,今日见了小姐,忽有灵感,此刻便题上。”说完拿起笔来,在留空之处一挥而就,宝黛二人同看是,正是:“深绿叶淡更绿花,唯有青山与翠竹。不分二色合成家,湘云洲楚州涯。不同桃李艳,不斗牡丹芽。赤心与素心,千古不争差。赤心留以奉明主,素心留赠良朋好友,一尊酒一杯茶。”
看完二人对视而笑,黛玉回头跟郑燮说道:“好一个郑先生,这副骨气,真是叫人佩服。先生的墨竹不论一枝一叶,新竹或旧竹,都极其精妙绝伦,极富生活气息,不知先生画竹师承何人?”
郑燮笑道:“小人家境贫寒,并没有跟随哪位名家学过画竹,不过是平时对着纸窗、粉壁、日光、月影细细观察,后自己慢慢琢磨了,试着画了几年罢了。这几年卖画为生,倒是好好的练了几年笔。”
黛玉听了,心中甚是怜惜,便吩咐芳草道:“我欲拜郑先生为师,学习书画,此后郑先生一应饮食起居用度都以家师的份例,我不在的时候,更不可慢待了先生。”
芳草忙答应着,一时郑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边弘历便笑道:“郑先生好大的福气,如今收了咱们大清国第一才女为学生,真是可喜可贺!”
郑燮听了,忙问道:“难道姑娘就是原扬州巡盐御史林老爷的女儿不成?”
黛玉含笑道:“正是,难道先生曾与家父有交往?”
郑燮忙道:“不是不是,在下只是听先师提起过林盐政的清名,并无缘得见。”
黛玉听了,点点头。一时便请郑燮上座,要行师生之力。
郑燮忙推辞道:“姑娘现是大清国的固伦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下岂敢称姑娘的老师。”
黛玉笑道:“先生不要这样说,我见了先生的诗画,自是明白先生不是世俗之人,何必计较太多?先生今日收我为门生,学生行过拜师之礼,方能安心的跟先生学画。”
芳草在一边早就准备了茶水,黛玉便请郑燮座了,上前一福,郑燮忙虚扶一下,黛玉又接过芳草手中的茶给郑燮递上,郑燮忙接了,喝了半口。宝亲王笑道:“这可好了,如今先生成了妹妹的老师,以后可有得忙了。”
黛玉便笑道:“有劳四哥哥在此陪先生坐坐,妹妹下去跟婢子们准备几道小菜,请先生小酌。”
宝亲王点点头,说:“没想到今儿竟能尝到妹妹的手艺,全是沾了郑先生的光了。”
一时大家都笑了,窗外翠竹迎风而吟,地上碧影摇曳生姿。
黛玉在庄子上住了几日,雍正派了两拨人来看望问候,黛玉见雍正实在是挂念,况且宝亲王是参政的王爷,怡亲王有病在身,朝中的事情,实在是需要宝亲王回去料理的很多,于是便辞别了郑燮,同着宝亲王跟着雍正派来的车舆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