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心中大惊,说道:“你这话说得很对,原本我觉得自己老了,不过是看着孙子孙女们玩乐几年,一蹬腿去了,也就罢了。可偏不如愿。”
黛玉便陪笑道:“老太太,我说这话,不过是未雨绸缪的意思,也还没到那个地步呢,想这府上,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老太太以为如何?”
贾母听了,便点点头,悄声说:“好孩子,你虑的很是。”
黛玉便又说道:“我想外祖母所念之人,不过是宝玉二哥哥,只是二哥哥如今也大了,仍是不喜欢读书,这是他的天性,强求不得,外祖母不如另给二哥哥做些打算也可,只有一样,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二哥哥身边的人不过是一些势利小人,整天一味儿心思的敛财玩乐,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贾母听了,惊道:“宝玉身边不过是麝月秋纹几个大丫头,我瞧着这几人虽不灵敏,但也算是忠实的,难道还有人作怪不成?”
黛玉小声冷笑道:“老太太只细问问就罢了,二哥哥如今仍旧跟袭人混在一起呢。袭人原也是个老实忠厚的,如今变成这样,是谁的过错?老太太心里还不明镜儿似的?另外府上还有一些事情,朝廷里也调查着呢,只是没有实证罢了,老太太闲时多劝劝二位舅舅并几个哥哥们,少跟那些王爷贝勒们搅和在一起吧。我因满心记挂着外祖母,才说了这些话。若是只不听,将来的事情,也只看着罢了。”
贾母听了,暗合心事,前些日子,贾琏夫妇说手头短缺,叫鸳鸯私下里跟自己商量了,拿了一些用不着的金银器皿出去抵押了两千两银子用,后来被贾赦知道了,便闹着要收了鸳鸯,不过是还打定了自己房里的那些东西的主意。后来还是自己拿了五千两梯己的银子给贾赦送了去,方平息了鸳鸯的事情。如今又听了黛玉一番话,想着定是贾赦等人跟八爷允祀和三贝勒弘时暗中来往也是有的。只是若真是如此,可如何自救呢。
闹了一天的生日,黛玉第二日便起得迟了些,但仍旧在议事厅里坐了半日,因众位办事儿的官员知道黛玉生日,故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往后推迟了些,所以回事的而并不多。午饭时黛玉便回了潇湘馆来。刚进了门,只见晴雯坐在里间跟林嬷嬷说话,因笑道:“你今儿才想起到我这里来,昨儿干什么去了?”
晴雯便笑着起来,扶过黛玉进来坐下,又亲自解下她的披风,笑道:“昨儿那么多人,我凑什么热闹,不如等今儿清闲了再来。”说着从身边拿出了一个湘色的小包裹递给黛玉。
黛玉奇怪的看着晴雯,接过来,打开看时,却是一个小巧的屏风。上面绣着双面绣,正是那日姐妹们共同游园,在凹晶溪馆时黛玉站在船头的画像。绣的惟妙惟肖,传神之至。黛玉一时间竟然看呆了。紫鹃也凑上来,笑道:“都说这丫头的手巧,今儿算是见识到了,难为你怎么绣来,这得要多少功夫儿?”
晴雯笑道:“从选丝线到装了屏架,直到前几日才好了。”
黛玉方笑道:“真是难为你了。这件礼物是我今年收的最好的了。”于是小心的收起来,转身交给紫鹃,叫她放好了。
晴雯笑道:“姑娘如今是个大忙人了,瞧你一天到晚的不在家里,忙成这样,不过瞧着气色到好了些,我们这些人又帮你上你什么。”
黛玉笑道:“这些日子我正想着如何也叫你们帮我做些事情呢,已经想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们可别不耐烦。”
晴雯笑道:“咱们闲着也是闲着,有事可做到还可解解闷儿呢。”
这里正说着,忽有人在外边说道:“万岁爷来了。”
这里晴雯便要躲出去,黛玉见了,一把拉住,笑道:“这么多日子了,怎么还这样?就当是普通长辈,也该见个礼。”
雍正爷一脚踏进来,看见黛玉正拉着晴雯,眼神便有了瞬间的一愣,继而笑道:“原来雯儿也在这里。”
晴雯只得上前来福了一福,嘴里却不说话。黛玉也上前行礼,笑道:“皇阿玛瞧瞧,晴雯姐姐的脾气还是这样。”
雍正笑着说:“无妨。”说着自己竟自到椅子上坐下。
紫鹃端了茶来,黛玉亲自捧上,雍正爷接过来,喝了一口,有瞧着晴雯说道:“雯儿这几年跟着黛儿过得可舒心?”
晴雯在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跟着姑娘,自是过得比原来顺心些。”
黛玉在一边笑道:“晴雯姐姐如今也做起了学问呢,《九章算术》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
雍正爷听了笑道:“不想你竟善于算术,朕那里倒有很多这类的书籍,先帝爷在时,经常请了西洋教父讲一些西方代数。你若喜欢,改天叫人给你送一些过来。”
晴雯便简单的道了谢。不过这样一声简单的谢谢,在雍正的心里却如一阵暖流涌上来,不知不觉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黛玉见了笑道:“晴雯姐姐是个嘴直口快的,心里却是没什么。皇阿玛平日太忙了,总没时间来瞧瞧她,以后日子长了,自是知道的。”